Chapter 22 坚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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骆绎抬起头，眼中血红，死死盯着刀三，看着疲惫的刀三松了刀，仰面哈哈大笑……
风一吹，轻轻飘荡，有些阴森。
“不换。”骆绎冷笑，“她们有枪。淘淘一交出去，周遥就会死。淘淘也不能交给陆叙，不然燕琳无法无天。”
……
他们追上来了。
骆绎插着兜立在原地不动。
燕琳和刀三上了三楼，祠堂里死一般的寂静。
燕琳知道那“他”是谁，耸耸肩：“两年半前，我接近他就是为了罗誉。”
姜鹏和淘淘被带回，姜鹏四下寻找周遥，一行人最终掀开通往地下室的暗门。
“哦。”周遥坐好。
日光灯把病房照得一片虚白，她雪地靴上的冰渣融化成水，无声无息。
日子一天一天过，她的生活渐渐走上正轨，照顾骆绎，看望淘淘，学业也不耽误，照常上学，只不过，不住宿舍也不住家，住在医院里头，每晚陪着骆绎。
“人呢？”
越拖延危险越大。
“上了。”
“你放心，子弹擦过腹侧，没有进腹腔，不然后果不堪设想。因为打到神经末梢密集的地方，活活痛晕过去了。”
不行，不能垮啊，还得拼命撑下去。
“什么人？”司机喊。
头颅撞上石壁，哐一声闷响。周遥脑子里像塞了炸弹，剧痛之下顿时没了知觉，栽倒在地。
姜鹏骂道：“操，他们武器还多，火铳都有。但肯定不会是警察的对手，再撑一会儿，陆叙他们很快就来！”
她太疼了，疼得眼泪哗哗地流，机械一般。
那一刻，他忽然看到了自己的一生，
“我发誓，剩余的这辈子我只会干一件事——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找出来，剁碎了喂狗。”
姜鹏叹，现在的选择，对骆绎危险系数最高。
燕琳便冷笑起来：“以为你有多爱他，不过如此。”
直到现在，被他逼上绝境，燕琳依然爱他，甚至更爱。
“我知道，是罗誉的。既然不是你的，就更不必为此丧命。”
夏明真顿时冷了脸：“不可能。”
隔着一层薄薄的木板，脚底下有他拼了命也要守护的小姑娘。
周遥蒙着眼睛，面无表情地抱着自己坐在原地，光线洒着，灰尘震落在她头上，鲜血滴在她眉心。
骆绎摇晃一下，拿刀撑地，抬起头，眼神狠厉，剧痛几乎让他失去知觉。可他强撑着，嘶喊一声，再次迎刀向前。
有个声音在问，骆绎，你信佛吗？
每辆车的司机都探出头回答。
两个手下冲进来，没帮上忙，却开门送了大风，烧断的白纱黄绸满祠堂飞舞，点燃竹楼木墙。
周遥扔掉围巾，慌忙奔去病房，医生护士全围在病床旁，表情凝重，像出了大事。
周遥呆在原地，瞪着眼睛，剧烈地喘着气。
燕琳被刺了，又是一巴掌甩在她脸上。
前头的车行驶起来，一辆接一辆，头顶这辆车也启动了。
“你动她一根手指头，我就剁他整只手。”
小李意识到不对，慌道：“还有两个男人。跟骆绎一起。但不知什么时候突然不见了。”
她又慌又怕，拼命挣扎，像脱水的鱼，可头和手脚被牢牢固定。
燕琳垂下手，隐恨地深吸一口气，摁了免提，走回去把手机放在桌上。
周遥咬牙切齿，“如果是骆老板，他宁愿死，也不会把LAND交给你。两年来，他做尽一切，就是为了不让LAND落进你手里。”
“女孩？”
再后来大事爆发，燕琳抽身而退，独自在珠宝界混得风生水起，也就再也想不起骆绎那个男人。
姜鹏：“这不简单。你知道燕琳手下有多少人吗？他们都有武器。”
不久前，竹楼下，
弟兄们团团围上，拨开矮灌木去捉受伤的骆绎，却在陡然间，各个都愣住，脸色怪异。
周遥斜她一眼：“苏琳琳你别烦啊。”
骆绎点完了所有的蜡烛，瞥向燕琳：“你上去找儿子，把她留下。”
骆绎在病情稳定后被转去北京治疗，周遥却像突然来了精神和动力，天天守在医院照顾，给他擦身体，陪他说话。
小路上挤满一长串面包车。
没人回答。
燕琳不做声了。
她一点儿不沮丧，也不着急，很是自然，像一切随意，自有时令。
骆绎朝她伸手，周遥握住他的手，终于再度感受到了他手心的力量，那股陌生却熟悉的力量。
周遥手心全是汗，她小心把后窗玻璃拉开，准备扔扳手时，试探着再度微微探头，车内后视镜里，司机转过脸来，她立马缩回去，心跳如擂。
周遥弓着腰，一边抹眼泪，一边奋力拖着人，在树林里艰难走。
而骆绎——
……
西纳一时有些难受：“你小心啊。”
疼吗？好像疼了。
老婆婆，中年妇女，小姑娘，小女孩全部涌出，赶往交火地点，阻拦警方，拦在枪口前，要救下她们的儿子，丈夫，父亲，弟兄。
苏琳琳小声：“那就不算数啊。”
所谓人生，不过是——苦乐相倚，祸福相依；看透这道理，便教我免于人生迷茫与恐惧之苦。——做到如此，便不信佛也罢。
陆叙不肯松懈，在等缉毒警察的反馈。除非那头确认抓到逃亡的燕琳，不然这边绝不撤退。
刀三：“姓骆的受了伤，被那女的拖走了。”
周遥摇头：“我感觉的。”
他虚弱地摇摇头：“只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。”
陆叙的泪瞬间下坠，他过去颤抖着把她头上的黑布摘下来。
周遥盯着她，恼怒，怨恨，害怕，更不争气，不过多久，眼泪汪汪地淌了出来。
直到父母被吓坏了，流着泪把她抱在怀里摸着她的头不停地和她说话，她才渐渐回醒，渐渐，嚎啕大哭。
……
“交给陆叙了。”骆绎说，“我手中的线索，足以推断出她们的位置。”
然而，周遥终于醒来时，看见守在病床边双眼布满红血丝的父母，她呆呆看着他们，没有任何反应。
骆绎不理，走得更快。
“上了。”
特警在祠堂里找到一部分玉石，但无法确认是否为走私，且数量不多。
这些天，他瘦了一些，脸颊有些凹陷。不到两三天，下巴上又长出青青的胡茬。
西纳说，“倒是跟他一起来的那个女孩，我很担心。她自出去后一直没回。”
燕琳抽着烟，冷眼看着，仿佛在跟她较量。
他计划好了，如果他死了，敌人会追去找淘淘，不会想到周遥就在庙里，就在脚下。可他不能死，至少不能比敌人先死。他怕万一。
这就是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？周遥抵死不认。
刀三跳起来追下楼，连开数枪。
“对。燕琳不会乖乖换人，现在的选择，对周遥危险系数最低。”骆绎转身去给陆叙打电话。
夏明真面子上过不去，道：“我就是反对的。遥遥还小，我得多管她几年，说不定她长大一点，想清楚了，自己就跟他分开了。”
至于面前这个丫头，又算个什么东西？
扳手打在树枝上，猛然响动，哐当掉进地里。
燕琳心底一骇，处理了一秒，微笑：“谁？”
一开始，夏明真是真心对骆绎感激，也怕刺|激周遥，所以，瞧着女儿成天跟护工一样伺候骆绎，一遍遍给那么大一男人擦脸擦身，她虽然不舒服，却也什么都没讲。
突然，山寨里传来一声鸡叫，刀三举枪朝淘淘冲去。
骆绎把她手上的黑布带拆下来，蒙住她的眼睛，在她后脑勺系一个结。
周遥静静望着他，不说话让他分心，眼泪却不可控制，一直不停。
周遥心里狠狠一沉，已经预料到最终的结果——燕琳不会让她活着离开。来的路上，燕琳甚至没考虑蒙住她的眼睛。
医生说，还能维持呼吸，已是奇迹，他们都没见过生存意识如此之强的男人，一次次在鬼门关转圈，又一次次挣扎过来。
周遥托腮，歪脑袋：“骆老板，是不是前两年太累，又睡不安稳，所以你在补觉啊？”
燕琳微笑，拍拍周遥的脸：“把LAND交出来，让你解脱。”
随后，是淘淘凄惨的嚎哭声，很快断了，像孩子被人闷住喉咙。
姜鹏一愣。
骆绎一只手指勾住绳子，袋子一沉，骆绎心里已经有数。
林锦炎被收押，等待审判中。若不出意外，会是死刑。他说想见唐朵一面，被唐朵拒绝了。
“燕琳一定打她了。”骆绎说，手背上青筋暴起。
“等一下！”燕琳突然止住脚步。其余人全停下。
周教授抚了抚妻子的手，道：“也好。”
燕琳恼火地瞪向他：“他们俩肯定在一处，还不快去找！”
“你意思是——燕琳带着周遥来找你，陆叙带着特警去剿她老窝，来个釜底抽薪？”
“我倒觉得遥遥那性格，就得找城府深又能包容的，她要真和年龄相仿的孩子在一起，得学会长大，学会容忍男孩的不成熟和玩性，多累。”周教授说，“不如跟成熟体谅的一起，宠着疼着，爱着护着，叫她无忧无虑，一直快乐下去。”
如此往复，
燕琳走过去：“让开。”
周遥抹着眼泪，点点头。
直到渐渐发现他查丹山找吴铭，燕琳才意识到，当初短暂相处的半年里，她根本没把骆绎这个男人看清楚。
周遥抱着一堆白面粉，蹲在树丛里挪着脚步行走。人声喧闹，她悄悄靠近那队面包车，趁着众人还没聚拢，偷偷摸上车，把面粉袋塞进车后座的座位底下。
凉席上空空如也，哪里还有骆绎的身影？！
夏明真愈发不满：“我说他一句，你夸他上天。他再怎么好，都是他的事儿。他比遥遥大了多少啊，城府和阅历又太深，把她压得死死的，不合适。”
那头却传来骆绎的声音，极其冷酷：“她在哪儿？”
骆绎和周遥长久地对视着，目光深深，隐忍着。他计算着从这儿冲去周遥身边再把她抱回来躲进死角所需的时间。
燕琳一个示意，几个手下抓住周遥，把她的手摁在桌上。
终于，喧嚣渐消，车队远去。村子缓缓恢复安宁。
他低头，拿下颌蹭蹭她的额头，说：“我很想你，周遥。”
话音刚落，山顶的旧祠堂方向传来枪声，伴随着弟兄们火铳发射的炮响。
周遥不敢耽误，把窗户玻璃再拉开一点，又一次窥探镜子，司机转过头去了。周遥立即拎起扳手，用力扔进树丛。
燕琳脸上笑容僵了。刀三面无表情，再次抓起周遥的头砸到墙上。
周遥被黑布带绑着手，被刀三一扔，摔在祠堂中央。她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了。
燕琳也不管开枪会引来警察，朝天空放枪，召集祠堂外的两个手下。
周遥盯着燕琳，眼睛渐渐血红。想着罗誉单纯而腼腆的笑脸，想着骆绎疲惫而沉默的侧脸，他那一低头的眼泪。
她这辈子从未像这两天般狼狈，被耍被骗被辱，她对他恨之入骨，杀了都不能解气。
他垂下眼，再度缓缓一摇头：“不难过。”他说，“梦醒了，人就醒了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听到了。”周遥哭音，“骆老板——”
周遥跌落地面，奄奄一息，连鼻子旁地上的灰尘都没了动静，只有手指抽搐着，条件反射地抠一下地面，证明她还活着。
身后刀三一刀砍中骆绎手臂，骆绎回身，生生抓紧他刀背，手中的刀刺进刀三身侧。
……
他爱的都失去，爱他的都背叛。可他从未仇恨，从未抱怨，不怪命运捉弄，不恨世人辜负。悲喜幸祸，皆由命运。
骆绎：“你们带淘淘和周遥先走，我断后。”
天微微亮了。
“你怎么能这么对他？”周遥疼得眼泪砸下来。
可无论如何努力，他也有些撑不下去了。血越流越多，身体越来越慢，力量越来越少，意识也越来越模糊。
而周遥恍若未闻，慢慢松开那只大山羊，她因极度的疲劳而表情呆滞，只剩喘气的份儿了。
陆叙问西纳是否知道寨中窝点，西纳不知情：“骨干成员才知道，普通人一般都在祠堂集合。”
特警队拉网汇报，在村子里找了一遍，没看到可疑人物，可能都跑了，但也不排除夜色影响搜查。
这一回，不能再承受失去。
“她出去往车上塞面粉，拖住他们的逃亡速度。可都过了半个多小时，我怕她被人带走了。”
“骆绎！”燕琳开口，回声荡漾，“我把人带来了，你出来！”
她有非常严重的脑震荡，伴有支气管损伤，连医生都无法相信她在被陆叙等人强制带走前，能维持那么长时间的清醒。
陆叙见状大惊：“他怎么伤成这样？”
骆绎冷眼看一眼，继续往前。他从不指望任何人，只是下意识地把怀中的周遥抱得更紧。
“淘淘！”燕琳大喊。
长长的白纱和黄绸从天顶悬下，在微风中飘荡。周遥倒在祠堂中央，一动不能动，骆绎站在烛火旁，盯着她，余光锁着楼梯。
燕琳停下，和刀三一起看他。
姜鹏一脸疑惑。
“相信我吗？”
门口的矮荆棘上勾着一缕丝带，彩珠闪闪发光。像是谁匆忙跑过，衣服被刮掉了丝。
“逃路的人全被截了。”
……
周遥眼泪一下子止住，盯着她看，眼神冷漠，固执，带着居高临下的俯视。
周遥摇头：“不要你请的护工。骆老板不喜欢别人碰他。”
祠堂一角，窗户大开。
“你笑什么？”燕琳恨极了她的笑。
“周遥你信不信——”夏明真气极，欲说什么，周教授握住她的手。夏明真瞬间就止了，回头看丈夫，怪他：“都你宠的。”
“这样下去大家都得死。”骆绎道，他抬头一看，却突然一愣，他望见了芒果树丛上金色的尖角屋顶，在晨曦中闪着柔光。
周遥眼里还有泪，却吃吃笑了一声。
一行人刚才好不容易躲过搜查。
他收回目光，继续点架子上剩下的一排排蜡烛。
杀手道：“他们进院子了，我想办法拖一会儿，你赶紧把她安置好。”
骆绎突然毫无笑意地一笑，说：“你带淘淘走。我把周遥藏去更安全的地方。”
“你不识趣啊。”她冷笑着站起身，示意身后人。
“恨不得杀了我？”燕琳嗤笑。
“骆老板，你睡了好久。”
“给你一分钟考虑。”燕琳起身，走到一旁接电话。
然而，最后一枪没能幸免，打中了杀手腹部，她听见杀手一声惨叫。
“似乎是他的女朋友，瘦瘦的，很白，眼睛很大。”
姜鹏：“她没撤走，还在寨子里。”
燕琳摔倒在地，终于回过一丝力气，摸起地上的匕首再欲袭击。一旁重伤的杀手脸上血管暴起，拼尽全力扑上去，握紧燕琳的手和匕首，往她脖子上一抹。
安静了一两秒，手机里传来骆绎低低的声音：“周遥？”
到时警察以为她逃了，派人去追，却不想她留在这里，只等抓到骆绎后走别的路逃走。
燕琳：“谁敢！”
骆绎道：“真等陆叙介入，你就再也见不着你儿子了。因为——我绝不可能把他交给陆叙。”
可走到半路经过一家竹楼，周遥听见里头隐约翻箱倒柜的声音，夹杂着女人冷冷的低低的命令：“警察赶到之前，一定要把他找出来！——轻点儿！怕隔壁听不到吗？”
“我现在只想见到周遥。”骆绎说，“见到周遥，把她抢回来，就这么简单。”
“怎么？”
可姜鹏推倒了满架的烛台，白纱黄绸瞬间燃起，祠堂内部火苗飘舞，哪里还见得着骆绎他们的人影？
周遥拦下：“我自己去。”
特警包围了寨子，七八个小分队在寨里搜索。
……
西纳叹：“聪明。”说着就要拿小袋子。
刀三：“想通了就点头。”
“你笑什么？”燕琳话音刚落，手下惊慌跑来报告，“燕姐，寨子被包围了！特警已经进寨搜索！”
周遥含泪抿紧嘴唇，抬起右手，对准他的手掌用力一击。
……
唐朵问：“难道你要一直等着骆老板？”
周遥盯着她，眼泪慢慢滑出来，没有言语。
以骆绎的秉性，一旦回了意识，会立即惊醒去找周遥。他左想右想都不对，跑到阁楼边，推开竹门。
砰，砰，砰。
大家让开一条路，燕琳就见周遥趴在地上，怀里抱着一只大山羊。
没想今天又——
长刀刺穿了他的身体。而他手里的刀刺穿了刀三，刀三背对大门，被骆绎的刀死死钉在墙上。
下一刀，下一刀能否将对手打垮？
周遥还是摇头，把自己抱得紧紧的，半刻了，乖乖地说：“骆老板说了，让我在这儿别乱跑。我只听他的话。”
燕琳他们如果搜到西纳家，一定会发现血迹和酒精消毒水的味道。到时候——
地下室内，
她张了张口，要说什么，说不出，愣了几秒，再度张口，要说什么，还是说不出。
周遥慌了，不想显得太软弱，可眼泪无法控制地涌出来，越流越多，渐渐哭出声。
男人们奔走相告，召集人群；女人们倚在窗边，愁云惨雾。
刀三：“据说姓骆的身边跟了个女人——是个傣族——”说到这儿，刀三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，冷脸道，“妈的，就是那女的！”
“怕就开口，少受点折磨。”
“那怎么办？”
……
“他为了我差点死掉，你看不到吗？”
淘淘在祠堂三楼破烂的竹栏杆边，随时会从缺口处摔下，孩子却不知危险，冲她招手：“大姨！”
那一刻，周遥突然后悔了。
周遥回到家，还很兴奋，问：“是在国外找到了新药吗？”
周遥瘪瘪嘴。
西纳愣住：“如果被发现了怎么办？”
一秒后，司机推门下车，进树丛查看。
周遥在原地怔了一两秒，想着骆绎，条件反射就朝西纳的竹楼跑去。
燕琳和刀三去追骆绎他们。祠堂烧成一片火海，空空如也，人早已从窗子逃了。
杀手已做决定，对姜鹏说：“我留下陪骆老板对付他们俩。哥，你把这孩子还有周小姐带走。”
发动机启动，周遥闭紧眼睛捂住耳朵，头顶一阵轰隆声，热气腾腾；地上，尘土石子跟着蹦跶。
她溜进羊圈，拉了只羊出来往树林深处逃，羊不肯走。周遥拖着羊，树枝藤蔓拖出被折段压倒的痕迹。
一行人追了近二十分钟，终于瞧见人影。
冰冷的刀刃贴在她指旁，燕琳眼睛空洞如魔鬼，问：“不点头就砍了。”
陆叙带着小分队赶去寺庙，推开门一片血腥。
“好啊！”燕琳骤然大笑起来，“既然如此，咱们就来快的。”
燕琳和刀三计算着上到三楼后冲到淘淘身边所需的时间。只要他们比骆绎先抓到目标，剩下的一切交给手。枪。
西纳看一眼挂钟，蹙眉：“照理说该醒了。但或许太累，要睡到早晨。”
燕琳拾起来，渐渐眯起眼睛，那彩珠太过廉价：“不是我们寨子里的。是卖给游客的衣服上的。”
周遥拧着眉默了半秒，道：“妈妈，我和你说过，我是他女朋友。他虽然没有邀请我，但——结婚也行的。那我就不是没结婚的小姑娘了。”
“我倒好奇他看中你哪点儿。”燕琳走到她跟前，蹲下，说，“怕死就把LAND的核心研究方法交出来，我考虑放你一命。”
陆叙也来过好几次，每次见到周遥，她要么拿着水盆，要么拿着毛巾，要么拿着换洗衣服，忙忙碌碌，进进出出。
刚从电梯出来，见护士匆忙进出骆绎病房，表情严肃。
“我没偏他，我是真心瞧着这人好，照顾生病的弟弟，有情有义，是个重视家庭亲情的人；这几年忍辱负重，有魄力有毅力，也有坚持；不跟前女友同流合污，有底线有道德，也不爱财好色；保护LAND，有大义；最重要对遥遥好，豁出命了保护我们家遥遥。这样的人还不好啊。”
周遥惊慌失措，尖叫着扑上去抱住地上的人。
周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，后知后觉地害怕了，差点儿脚软站不起来。
“那你要怎么办？”
西纳把陆叙引到自家阁楼，指着昏迷的骆绎：“这个人是跟你们一起的？”
可此刻，这苦与祸，这无尽的迷茫与恐惧，是他这一生不能承受之重。
是一座寺庙，白墙金瓦，屋角的铃铛在风中摇晃。
只有淘淘，趴在草堆里睡得香香的，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。
她瘪着嘴，自己给自己呼呼，爬起来就往医院里赶。
周遥拿手背捂住眼睛，呜呜哭：“疼。”
周遥赶紧把骆绎的脸擦干净，血沿着伤口微微外渗，周遥拿纸巾摁那小口子摁了好几次，不渗血了。她这才舒了一口气，剩下的胡茬坑坑洼洼地剃完，总算了事。
骆绎拔刀迎击，刀三抽刀上前。两人斗得难解难分，骆绎身有重伤，难以发动攻击，只能勉强抵挡。
这是个陷阱！
佛堂里似乎有淡淡的楠木香，长夜过去，阳光普照大地，照着那金色的大佛，照着那白墙金顶的庙宇，照着寺庙外绵延不尽的芒果树，一片生机。
不然，怎么醒得来。
第一辆，第二辆，
姜鹏：“你疯了！他们有枪！”
她惊慌地扫视四周，这里更像一个仓库，堆满麻布袋。透过一处松开的袋口，她看见了碧绿的翡翠。这就是丹山的窝点。
燕琳等人迅速下了楼，准备去搜下一栋。
这辆车的司机上了车，关上驾驶座门，摸了烟抽起来，没有要下车的迹象。
骆绎下巴稍抬，往天上一指：“喏。”
“那疯子！”陆叙又急又气，咒骂道，“他一个人能干什么？！这么多人在想办法，他就不能好好待着？！”
可那羊太执拗，趴地上不动。周遥唯恐速度过慢，用不了二十分钟就被燕琳抓到。
周遥侧着脸，脸颊血红，问：“你是丹山？”
她仰起脑袋看他：“什么梦？”
撞石头？
祠堂里一时安静极了，只有竹楼梯上的脚步声。
“人质交换。”
“嗯！！”周遥额头上血管暴起，身体疯狂地抽动着需要氧气，可潮湿而厚重的湿纸把她捂得严严实实。
看到一半，周遥放下书，盯着骆绎看，他闭着眼睛，安静睡着。
“是啊，很久。”
周遥搂紧他的身体，不想表现得太过激动，让他也情绪波动，可眼泪却不听话地涌出来，濡湿了他的病号服。
燕琳的妹妹被绑了手脚堵了嘴巴，瑟缩在角落。杀手守在她身旁。
他又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淘淘，那孩子很配合杀手，让哭就哭，演得逼真。只是，如果周遥真的出事，姜鹏也不确定他的结果如何。
竹板破裂声！
石壁上血迹斑斑。
失而复得，来不及说任何话，只有肢体紧密相拥才能安抚心底恐慌。
“所以我会补偿。”夏明真道，“他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，但我绝不能把你贴进去。你天天守着他，就没想过如果他永远醒不来？”
周遥把自己抱成一团乖乖坐着，也没有拉头上的黑布，她听见头顶上方激烈的枪声，砰，砰，砰，打在木墙上，佛像上。
开枪一次，她抽筋一次。但没人死去。骆绎和杀手敏捷地躲避着，这边弄出动静，那边闹出声响，虚晃着他们的子弹。
“嗯？”
如果她死了，妈妈哭了，该怎么办？谁去安慰她？
时间紧迫，
刀三惨叫，竭力拔刀，刀刃猛割骆绎腰部，鲜血喷溅。
几人在原地怔愣数秒，手下惊呼：“火拼了！警察找到我们的巢了！”
经过一夜的逃亡与折磨，她已不成人形，身上全是树枝刮伤的痕迹，脑袋上血迹斑斑，头发跟血块凝结在一起。
累吗？好像累了。
周遥愣愣的，似乎是傻了。她真的没有一丝力气了。
周遥泪如雨下，恐惧，惊慌，脚蹬着地面竭力挣扎，没用。
周遥轻轻掀开他的手，抱着自己。
最后一张湿纸贴上去。
她这一辈子盛气凌人惯了，唯独在周教授面前服软。可偏偏周教授温文尔雅，工作起来又不修边幅，绝非霸道强势之人。
燕琳急速冷静：“你们两个去找村民。赶紧去！”
“罗誉，还有你。”
骆绎却低低地说：“燕琳一定打她了。”
她的身旁，黑色布袋落下，立着一尊散着柔光的翠玉佛塔。
周遥眼底的泪倒干，目光骤然间焕散，和他们较劲的身体也失了力气，只剩一下一下条件反射地抽筋。
最后一句话里的狠意让燕琳咬牙切齿。
周教授笑笑，轻叹：“你呀，就是太固执。现在翠玉佛塔找着了，真相大白，你还不肯认错。”
周遥深知大祸临头，哭喊：“不要！”
周遥也一直没醒。
燕琳停下手里的刀，看周遥一眼。周遥眼睫上全是泪，惊恐地看着她。
必要时刻，只救淘淘。
他迅速起身离去。周遥被蒙着眼，伸手轻轻抓了一下，只抓到空气。
燕琳其实清楚，他目前所做的事，身边不可能有警察。
圈中的周遥半点没意识到，她浑身都是汗，还使劲全力拉着绳索，躺在矮灌木丛中的人一寸一寸地被扯动。
周遥安静地看着他，不悲不喜。
“不可能？！”燕琳喊。他们所在的旧祠堂荒废近半个世纪，寨中少有人知晓，地图上也没有。警察怎么可能找到？
后来她杀了丹山，自己当老大，幻想和骆绎一起打天下。可她渐渐察觉，虽然他们表面上有着相同的成熟冷酷与疯狂做派，骨子里的价值观却截然不同。
燕琳瞧她这样儿，笑她窝囊，不无鄙夷地问：“怕死？”
周遥哭：“骆老板，他们打我，还抓着我的脑袋撞石头。呜——”
“你就没帮手？”
很快一个月过去，周遥状态渐好，面对迟迟不醒的骆绎，却没有半点沮丧放弃之态势。夏明真这才预感不妙了，打电话叫周遥回家，说有大事商量。
燕琳愕然起身：“怎么回事？”
“你不说，我就把你的手指一截一截砍下来，直到你开口为止。”
“听到了吗？”骆绎确认地问。
燕琳眼红如血：“畜生！”
骆绎和杀手很快被医疗队带上直升机，医生们抢救了两天两夜，勉强脱离危险，却一直没再醒来。
罗誉的死几乎毁了他的人生。她多害怕她也死去，他从此不言不语，不笑不痛，变成一具行尸走肉，流浪漂泊只为给她复仇，直至死去。
“如果她出事，我发誓，一定会毁掉你最珍爱的东西。
“畜生！”
她还是不肯接受，但周教授也听出了一丝让步，至少——虽然不允许他们再进一步，可也不会为此母女闹决裂。
灌木丛旁，一个手下举着一块撕碎的纱，报告：“燕姐，这儿！”
停下来吗？还不行。
杀手爬上二楼窗口，朝外窥探。
骆绎举起右手掌，手心面对着她。
……
一根蜡烛被点燃，刀三条件反射地举枪。
身后，枪响，炮鸣。
只不过，她自己陷了进去。
骆绎带着大伙儿朝那儿逃去。
骆绎说：“我不能把她交给你。”
他不能冒万分之一的风险。
他亦是看着她，许久了，说：“又见面了。”
陆叙知道，上头发生的一切惨烈，她都听到了。
刀三一脚踢中骆绎腹部伤口，骆绎连连后退，脸色惨白，冷汗直下。
骆绎叫姜鹏绑人时，想法很简单，一来不想孩子在交战中受伤；二来，万一那两名便衣没死，成了人质，可以跟燕琳谈判。
“对。周遥也透露了。”骆绎没有详细解释，“先让周遥离开那里，两方交火，不能让她留在那儿当人质。”
燕琳嘶吼：“把弟兄们全部叫来！”
夏明真不吭声。
周遥摇摇头，抱着自己，不动。
走了没一会儿，手下们再次找到被荆棘勾住的细细丝缎。燕琳捻起那丝儿，不禁冷笑，周遥逃跑太匆忙，什么也顾不得了。她穿傣裙只为伪装，却万万没想聪明反被聪明误，裙子最易被勾丝。
前头有人喊：“都上车了吗？”
姜鹏也溜了，只剩她妹妹绑在原地惊恐流泪。燕琳哪有心思管她，周遥被抢，淘淘被抓，她一败涂地。
燕琳关了免提，把手机放到耳边，那头没声音。燕琳躁了：“说话！”
直到最后医生发现异常，立即告诉她骆绎没有死，她这才停下，呆呆地望着虚空。
周遥：“……”
周遥短促一笑：“如果你被发现了呢？”
为誓。
正说着，手下一抖，在他脸上划了一道小口子。
周遥冲进去，把人拨开，猛地一愣。
狩猎圈形成，燕琳一挥手掌，一行人冲上去把人围住。
骆绎：“你们都有枪。子弹可比人跑得快。”
燕琳怒火冲天，强制冷静后，恢复了理智：“骆绎，你不会。”她讥笑，“你不会伤害他。这就是你和我最大的不同。”
“梦里难过么？”
“为了骆老板，更不会告诉你。”
周遥脸贴着地，眼珠缓慢地转过来看她一眼，没力气，却明显地翻了个白眼。
不信啊。
可日复一日，现实再度摆到眼前。
“在我没上三楼之前，你也不许往前走一步。”燕琳扬了扬手里的枪。
骆绎再抬头看姜鹏，问：“如果我们撑不了多久，燕琳和刀三就来追杀你们，还追上你们了，怎么办？”
周遥惨白一笑：“不是罗誉的。”
周遥四处摸，从座位底下摸出一根扳手。周遥伸出脑袋，透过座椅缝隙往前看，司机还在抽烟。不远处，男人们开始集合上车了。
还活着。
燕琳摸出一根烟来，点燃了，吸一口又吐出来。
燕琳看一眼脚下的周遥，冷声：“人我带来了，淘淘呢？”
而就在那一瞬，骆绎飞速冲向地板中央的周遥，一秒间抱住她，一个打滚滚向边缘。燕琳举枪朝楼下射击，飞扬的白纱挡住视线，砰一枪打偏。
唐朵：“……”
十二月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，一层稀薄的淡金色。周遥坐在病床边看书，看久卧的人醒来后如何复健。
刀三怒极，狂吼着砍向骆绎，骆绎抬刀迎击，腹部伤口炸裂，鲜血再一次染红衣衫。
周遥放下盆子走出去。
周遥大骇，下车已来不及，她慌忙缩去座位后藏身。
燕琳身子猛地一晃，面颊抽搐，再看周遥，又恨又怒，一巴掌甩在她脸上。
燕琳睚眦欲裂，恨得即使把她打成筛子也不能解气。
陆叙回头。
一群白大褂涌出病房，周遥关上门，抓着门把手，背对着骆绎，很久都没动静。
她像疯了一般不停地喊骆老板，喊他回来带她走，谁说话都不听，只是一直哭，哭得撕心裂肺。
地板上，墙壁上，佛身上，鲜血淋漓。
“周遥？”陆叙惊起，“她没回北京？！”
湿纸还在叠加，
夏明真刚要打断，周教授轻轻拉了她一下。
这次唐朵来看骆绎，心里内疚得很，周遥说：“林锦炎做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呀？你也是受害者。”
治疗很成功，周遥却迟迟不醒。
她倒在地上沉沉地喘着气，表情呆滞，只有眼珠清黑，隔着摇曳的烛火，一瞬不眨盯着他。
“是国家的。”周遥说。
只不过，不能再承受失去。
周遥歪头，慢慢推动着剃须刀，叮嘱：“骆老板，你要快点醒来啦，再睡下去，腹肌都没有了。”
她把他清理干净，端着水盆去倒水，刚出洗手间，看见唐朵她们在病房外踟蹰。
他忍住了泪，起身拉周遥：“走。”
周遥今天下课迟了，比平时晚。她跑得有点急，下马路牙子时踩着碎冰，一下子滑倒，屁股撞地，手也擦破，疼得她龇牙咧嘴，泪花冒出来。
燕琳心惊胆战，看向骆绎：“你够狠！”
陆叙沉默了。
周遥不言，她跪坐到骆绎身边，抚摸他冰凉的脸颊，忽然轻声问：“你不是坏人吧？”
四人迅速躲进庙里关上门，一尊金色的大佛微笑着俯视人间。
……
“他人在哪儿？！”燕琳暴吼。
还有骆绎。
深深的夜里，一切都悄无声息，只有人体在树枝间一下一下被拖动的声响。
几人急速逃亡，杀手抱着淘淘在前头，骆绎抱着周遥后边。姜鹏见骆绎头上全是冷汗，提议：“我来抱吧，你身上有伤。”
他在她耳边轻声：“别怕。”随即捧住她的脸，在她嘴唇上落下深深一吻，说，“等我。”
那天分别，她为什么没有去抱抱妈妈？
骆绎凉凉地笑出一声。
鲜血顺着刀尖低落，掉在木板，渗进缝隙，一点点凝集，滴落，滴在周遥的眉心，像鲜红的美人痣。
寨子里头一片混乱。
“周遥乖，听话嗯。”他单手捧住她的脸，深深看她，千言万语，到最后却只有一句，“在这儿别动，别乱跑。”
刀刃刚切开肌肤，手机响了。
“来不了了。”前头，杀手陡然止住脚步。他站在一处小悬崖边，俯瞰着清晨的寨子。
周遥生怕挨骂，立即遮住他的脸，回头朝外看，护士护工都没注意这儿。
林锦炎早被抓了，当初他在亚丁拨打的那个号码正是燕琳的私人号。证据面前，没法抵赖。其他线索也一一浮现，罗誉的死水落石出。
“小朋友，”燕琳诱哄，“你把LAND交出来，我也放了他，如何？你也不想他一直被我追杀，颠沛流离？”
夏明真皱眉：“我看你才固执，就因为他是罗誉的哥哥，你就偏向他。”
却没想到……
……
“我被发现，被抓的只我一个。可你被发现，我和他的下落就暴露了，两个人都得没命。”
“你听好了，如今这世上，我什么都不想要，但就这一样。你要是毁了她，我就毁了你。”
他这一生，早已看淡一切。
骆绎放下电话，眼中噬血。
隔着薄薄的烟雾，燕琳讽刺：“果然是学生，愚蠢。跟罗誉那个傻子一样。怎么就学不会你林师兄的变通？”
刀三：“她死了，就拿不到LAND！”
……
“难受么？”
燕琳：“骆绎！你出——”
骆绎关上了门。
事到如今，燕琳已无处可逃，只能先抢到儿子，再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。
周遥没反应。
他身后，杀手握紧他的腰，位于射击死角，刀三没法开枪，更担心开了枪，淘淘会从三楼掉下。
燕琳的脸再次出现在视线中，她蹲下来，抽出匕首，冰凉的刀刃拍一拍周遥的脸颊：“换个新花样？”
周遥闷在狭窄的夹缝里，大汗淋漓，暗叫不好。车上没处躲藏，过会儿再上几个人，她立马就暴露。
周遥一瘪嘴，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：“嗯？”
夏韵：“……”
回头，看见远处燕琳和刀三的身影。
她喘着气，地上尘土飞起。
骆绎把他拖到佛像后躲避，燕琳和刀三紧追而去，却被骆绎算准了子弹数——他们枪里都没了子弹。
“呵，就怕斗不过人家，反被吞了还替人数钱。”夏明真扭过身子面对着老公，严肃道，“他好不好，我不关心。他为遥遥差点丢命，我也看见了。我说了愿意补偿他，多少钱都行，但女儿不行。不管你怎么说，不适合就是不适合。”
骆绎站在不远处祭台前，点燃一支蜡烛，瞥一眼他手里的枪，又看向周遥。
周遥把骆绎的脖子搂得更紧，眼泪涌出，无声地反抗着。
又懊恼现在还不到哭的时候，还有二十分钟，她还得拼命跑，跑二十分钟。
十多个人迅速进了丛林，沿着痕迹找。燕琳担心声音太大，惊动前头逃亡的周遥两人，抬手示意众人悄声，放慢速度，切莫走错方向。
骆绎把周遥抱到地下室，放她坐到地上，黑袋子放在她身旁。
刀三奔向淘淘，脚下木板却碎裂，瞬间掉下二楼。
“嗯。”周遥搂紧他的脖子，湿润的脸颊贴着他。
下到底下，
骆绎没让警察插手周遥的解救行动，怕燕琳发现了对周遥不利，可他却让警察跑去围攻她的老窝。只怕时间都算好了，警察围在那儿，只等骆绎救到周遥了发送信号，那头就开始进攻。
燕琳骤然瞪大眼睛，张开口，鲜血涌出来。
燕琳气极反笑：“你以为这样就能救他？你往这儿跑，说明骆绎他就藏在竹楼里。我现在就派人去搜！”
他抿唇半刻，说：“我知道你在。”
西纳一愣：“我也不知道。”她立刻看门后，挂的长刀不见了。
几人很快决定，以后再也不提林锦炎。
姜鹏一愣：“啊？”
骆绎：“让她接电话。”
两个男人都如疯了的野兽，刀刃相接，浑身浴血。
周遥的眼睛瞬间就湿润了。
周遥恨恨地抿紧嘴巴，眼里浮起一层泪雾，却很快擦掉。
燕琳在一旁被这沉默弄得头皮发麻，想呵斥周遥，下一秒，骆绎说：“燕琳。”
燕琳阴狠一笑。
就在这时，手下紧张来报告：“燕姐，出事了。”
周遥骤然脊背发凉，她没走？！
“骆绎，你想怎么解决？”
她才慌忙爬进车底，司机骂骂咧咧从树丛里回来了，催促正往这边走的几个男人：“快点儿！”
于是那一刻，他松了手，让刀三的长刀刺穿了他的身体。
手下们交换眼神，没想这小姑娘骨头这么硬。
她在原地呆了一两秒，想着骆绎，条件反射就朝西纳的竹楼跑去。可才跑出一步，就止住。
燕琳和杀手倒在地上，淌着血，奄奄一息。
太阳升起的那刻，陆叙开枪打死一个夺枪的女人，闹剧终结。袭警的，撒泼的，一律被捕。老巢一举被端。
燕琳表情空白，在原地滞了一秒，陡然转头看周遥：“是不是你干的？！”
交给陆叙，淘淘至少能保证安全；而现在的骆绎，就是个疯子！
那一瞬间，仿佛，佛光普照。
他把她压制得越死，她越爱他，越恨不得亲手杀了他。
“带走！”
她捂住胸口，又警惕地贴着窗户看一眼，前边登车的人越来越多。她在最后一辆车上，没多少时间了。
“嗯。”她小鸡啄米般点头，泪流不止。
太阳出来了，阳光透过窗子照在金色的佛像上。
“哦。”她揉一揉湿润的眼睛，嘀咕，“我还以为你醒来时会最先看见我呢，不然你都以为我没听你的话，以为我跑了，我一直不在。”
“燕琳，你给我听好了。无论你对周遥做什么，我都会报复在你儿子身上。”
“这——”
“不信，你就试试。”
燕琳也悄无声息地和刀三交换眼神。烛火照亮了祠堂内部，随着两人越走越高，一切尽收眼底——骆绎只有两个帮手，分别控制淘淘和她妹妹。再无他人。
十二月下旬的一天，天气意外的冷。
西纳怔了怔，体谅却无奈地一笑：“你还不相信我吗？”
杀手眼中带血，狠狠抠着她的喉咙，和她一起摔倒在地。燕琳捂着脖子在地上抽搐，再无反抗之力。
身后，小李声音颤抖：“陆哥，他一个人……有办法。”
周遥一惊，刚才的摔倒莫非是灾祸感应？！
有次给骆绎翻身磕到他的额头，一片淤青。护士问起，周遥充愣：“啊？我昨天没给他擦身子啊，是不是血液循环不畅？”
陆叙脑子里一片空白，他茫然走进寺庙，眼前一阵虚幻，耳旁一阵轰鸣。
燕琳嘴角一抽：“她不在我这儿。”
“周遥，安全了。我送你回家。”
……
燕琳骂了她几句，叫她好生待着，等她联系。
周遥湿润的眼珠转过来。
骆绎把周遥和姜鹏送到寺庙后门，却一时不肯松手。
亚丁一遇，她真正认识到他的魅力，比当初还要疯狂地爱上了他。
“你再碰她一下。”骆绎说，挂了电话。
这恐怕只有那金色大佛的庇佑可以解释。
姜鹏问：“真交换人质？”
杀手早有准备，手里拉出一根绳子，两秒间速降到一楼。
一路走，一路不忘在荆棘上挂上“勾裂”的一缕缕丝缎。
周遥惊恐地瞪着眼睛，泪水流了一汪又一汪，却死死地不点头。
同事们惊愕，蜂拥过去。
燕琳脸色越来越冷，刀三也咬了牙，窒息的痛苦是无人可以忍受的，可——
他低声：“周遥。”
不知过了多久，意识才缓缓回笼，剧烈的疼痛再度爆炸开，无尽地震荡着。周遥眼前一片模糊的血红，什么也看不见，一动也不能动。
不久前分别，她为什么没有去亲亲他的嘴唇？
……
周遥下了课挤地铁赶去医院，出了地铁站，被冷风吹得骨头都脆了。气温已经零下，却没下雪，路上的水渍一块块凝结成冰。
骆绎低下头，下颌用力地贴紧她的额头，仿佛要和她胶在一起才安心。
她迅速把衣服上的彩珠和丝缎撕下来，撒一片在竹楼门口，正对着门灯，灯光照耀着，彩珠一闪一闪；她又撒一片在路边的灌木丛。
“好！交换。”
周遥气若游丝：“如果交给你，这不叫杀人，也不叫放火。——这叫叛国。”
几人是来看骆绎的。
横竖前者概率大，她没了辙，只能趴原地装鸵鸟。直到听到车子拐弯，她才立即滚进树丛。
“妹子。”姜鹏眼睛通红，摸她的头，“没事了，哥带你回家。听话啊。”
“怎么办？”姜鹏急了。
有人端了水盆过来，盆里泡着不透气的湿纸。
周遥骤然害怕起来，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。
燕琳惊愕，随即恼羞成怒：“骆绎人呢？！”
车子移开后，周遥却不敢乱动，怕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自己，又怕车上的人回头望。
骆绎看着她背影，低哑地唤她：“周遥。”
又过几秒，他问：“疼吗？”
燕琳悄悄给手下们使了个眼色，一行人无声潜伏，渐渐形成一个包围圈。
祠堂里渐渐烛火通明，照亮了环形的三层竹楼。
话音未落，刀三大步上前，揪住周遥的头发把她拎起来往墙上砸，如同砸一枚鸡蛋。
特种部队，直升机，军医医疗队悉数赶来。陆叙也获准在关键时刻可射杀袭警平民，所以在寨民撒泼阻碍警方时第一时间平息了暴。乱。
周遥噙着泪，乖乖地点头。
骆绎靠着墙坐在地上，唇色惨白。
夏明真没忍住：“简直胡说八道。”
这一刻，她蒙着眼，坐在地下室震荡的尘土里。
突然“砰”一声，一枚子弹打在一旁的树干上，骆绎立刻闪到树后躲藏，杀手和姜鹏也瞬间躲起。
骆绎那头沉默着，很久没做声。
骆绎：“有枪的人，跟我讨价还价？”
“直觉相信。”周遥歪着头，一瞬不眨看着骆绎的脸，有些绝望，“可我害怕万一，我的直觉出错。”
受伤的三个便衣也相继被找到，送到西纳这边治疗。小李得知周遥被带走，十分自责。
她缓了不过三秒，就强打起精神往西纳家赶。非得要回到骆绎身边，她才能放心。
周遥趴在桌边，盯着手机，眼里汪汪的全是泪。
周遥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。她被人捂住口鼻在山林里拖行，夜色太浓，她看不清方向，很快就到了这处阴暗的地下室。
燕琳把手机砸到墙上，碎裂成几块。她回头看周遥，仇恨，嫉妒，想把她碎尸万段，却只能把拳头往死里捏。
燕琳设置过特殊铃声，是她妹妹打来的。
姜鹏很快就想通，骆绎要把周遥藏在寺庙里，假使他和杀手真的死了，燕琳也会以为姜鹏淘淘和周遥先逃了，会追出去。
蒋寒去过两三次，看到周遥一心扑在骆绎身上的样子，又得知骆绎受伤的经历，满腹的话也没处可说了，最后只劝慰周遥几句就走了。
“燕姐，”手下急了，“怎么办？”
燕琳反问：“我怎么知道你那里没警察？”
两人一愣，立马明白：“是！”
“她长什么样？”
燕琳转身就走。
她夹着烟，蹲下，俯视周遥：“疼吗？”
燕琳大步走过去，众人拨开灌木丛，一看，树枝折断，植被大面积碾压，拖出一段长长的痕迹。
“疼死了。”周遥委屈地哭诉告状，“骆老板，他们打我，还抓着我的脑袋撞石头。呜——”
陆叙见状，也就放了心。
“让她接电话。”骆绎再说了一遍。
一层一层的湿纸叠加上去，周遥痛苦得无以复加。气管徒劳地收缩着，痛得像被强拧上发条。全身的血液涌到头部，要炸裂了。
“我没那么多耐心。还是你觉得警察来了，能马上来救你？小朋友，他们不会来救你的，骆绎也不会来救你。知道为什么吗？——因为大部队撤离了，大家都以为我们走了。”
姜鹏急了：“可跟着我更安全，你还有更好的办法？”
“别怕，周遥。”我不会死。
骆绎低下头，拿手撑住额头。
仿佛，骆绎知道再拼下去已无胜算，不如，趁敌人松懈转身离开时，给他最后一击。
骆绎下令：“刀三也上楼。”
每人都心怀鬼胎，沉默着，观察对手的一举一动。
刀三见状不妙：“把纸拿开！”
夏明真被这话刺|激得眉心一抖，忍道：“你一没结婚的小姑娘成天——成天给他脱衣穿衣的，像什么话！”
周遥垂眸看一眼手表，干枯的嘴角慢慢弯起。她仰头看着燕琳，片刻前空茫的眼睛里光芒一闪，她笑了。
刀刃的冷光刺进周遥眼底，周遥尖叫，被死死捂住嘴；挣扎，被紧紧控制。
周遥只流眼泪不吭声。
树枝藤蔓劈开又合拢，周遥用尽全力拖着那只不肯被偷的羊，一边拽绳子一边惊恐地抹眼泪。眼看不远处，西纳的竹楼再也看不见了。
夏明真一愣，下一秒，白了他一眼。
周遥在逼仄的车底下，看见五六双脚靠近，接二连三上车。
微弱的天光从窗外投射进来。
“每家都搜，羊圈，阁楼，一处角落也别放过。”这是刀三的声音。
姜鹏知道他不放心，道：“把妹子交给我，我保证不让她再受伤。”
那时候，那个叫骆绎的男人，得意自信，高傲不羁。短短一个月她就被他吸引。他身边从来不缺女人，以往处的也都正是她这种类型。两人一拍即合。
“行。”姜鹏同意，把刀交给两人。
“我在祠堂，一刻钟内把周遥送来。只准带一个手下。”
周遥转过身，红着眼睛慢慢走到床边，看着他：“嗯？”
燕琳不做停留，起刀便落；周遥被捂紧了嘴，拼命摇头。
“他会醒来的。”周遥执拗道，“医生说了，他的求生意志特别强，他会来找我的。”
燕琳？！
空气，没有空气。只有一道道闪电般的光。
“我跟她说我在祠堂，她并没有说，她在寨子外，不能进来。”
他轻轻一拉，周遥跌到床上，抱住了他。
又一次给他剪指甲，不小心剪深了，她看着肉疼，幸好护士姐姐没发现。
骆绎低头看周遥，她脸上全是泪。
“不行。”
深夜，寨子里一片忙碌。
她没照顾过人，做事不太熟练。
她使劲拉绳子，如拉船的纤夫，一边骂那只羊不听话，一边仰起头咬紧牙齿不出声，泪水直流。
……
走过雾蒙蒙的大院，上了竹阶，推开祠堂大门，里头光线幽暗，堂里挂满白色黄色的长绸。
地板猛震，尘土飞扬。
一秒的沉默后，电话那头传来他低低的一声笑，叫燕琳脊背发凉。
他做好了以命换命的准备。
她多害怕啊。
“能怎么办？除了信你，已经没有别的办法。走投无路了啊。”周遥轻叹，她摸了摸骆绎的嘴唇，很快站起身，头也不回，“我走了。”
“跟你从来都讲不通。”周遥也不满，站起身，“没事我先去医院了。”说完头也不回往外走。
小李一脸惊恐：“我知道那两人去哪儿了。燕琳的儿子在村里。骆绎把她儿子绑走了！”
“相信。”
姜鹏绑了人后，燕琳曾给妹妹打过电话，但因姜鹏胁迫，妹妹撒谎说不在村里，带淘淘回景洪了。
燕琳抽烟的手顿住。她抿紧嘴唇，眼中凶光毕现，是嫉妒，是仇恨，是羞辱，是终于看清她和她之间的差距。
燕琳勾起唇角，眼里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狠意：“追！”
燕琳：“那就让她死！”
周遥嘴唇一张一翕：“LAND不是我的。”
周遥缓了回来，目光呆滞，望着天花板。
周遥噙着眼泪，不吱声。
“不知道谁往车上扔了白面粉，被缉毒警察查了，还找出了人血。燕姐，咱们快走。警察马上就会发现咱们根本没离开村子！”
燕琳拔出匕首偷袭，骆绎被刀三牵制，无法回身，被一刀刺中背部。燕琳抽刀再刺，骆绎头爆青筋，掀开刀三，转头一刀砍向燕琳脖子。燕琳仰头，喉咙切开浅浅伤口，骆绎一脚猛踹她胸口，燕琳被踢飞。
“每家都搜，羊圈，阁楼，一处角落也别放过。”这是刀三的声音。
手机那头传来什么东西撞到墙上的声音，连撞三下，孩子的嚎哭声撕心裂肺。
他浑身是血，低着头，寂静地站在巨大的金色佛像旁，鲜血沿着他棱廓分明的下颌滑落。
佛祖，如果我信你，您能否庇佑我脚下的那个小姑娘，从此喜乐平安，阳光万里？
佛祖慈悲地看着脚下浴血而战的男人，
周遥不愿，却也知情势所逼，不得不分离，低下头瘪着嘴，潸然泪下。骆绎眼睛也有些红了，无声地亲了亲她的额头，什么也没说。
燕琳几乎发狂：“骆绎你敢！”
医生从陆叙处得知周遥在地下室的经历后感叹，通常严重的脑震荡会伴随短暂的逆行性遗忘，或许她会忘记在地下室发生的一切。
陆叙道：“大家不知道寨子里是这幅情况，准备不足，不怪任何人。没丢命就好。你们只有四个人，难为了。”
医生护士还跟床边站着，周遥一抹眼睛，低声说：“能不能先出去一下？”
可在他眼里，她还和当初一样——不过是个性感女人。而且是这一阶段他已不需要的性感女人。
他拿出一张湿纸贴住周遥口鼻，死死摁住。周遥呼吸困难，用力挣扎，纸巾急速起伏，很快被第二张第三张第四张第五张湿纸压下去。
几位手下上前，把周遥的手脚固定住，摁住她的头。
高老板家照片里的那处景色，居然在这个时间点出现了。
寨子里鸡叫声此起彼伏。燕琳和刀三确认祠堂附近没有警察后，留两个手下潜伏在门口，扛着周遥进了祠堂。
“呵。”骆绎轻笑，语气却冷得可怕，“燕琳，我得到过一切，也失去过一切。你说我敢不敢？——
夏明真开口：“妈妈早就请了护工照顾，你就别再去医院了。”
骆绎靠坐在床上，安静地看着她，眼皮上抬出一道深深的褶，目光笔直而柔软。
燕琳笑容凉薄，轻描淡写地说：“罗誉不听话，我让林锦炎把他推下楼了。”
刀三冷漠不言，拔脚追随燕琳而上。
燕琳他们带着整个村子的男人撤离了，她和骆绎安全了。再等不到半小时，警察就会赶来，那时什么都不用怕了。
“把我抱紧一点。”
周遥抱着脑袋，屏住呼吸。
树林里没动静。
姜鹏：“你保重。”
前头车已坐满，男人们走向后边的车。巷子里视线一览无余，唯独车身能遮蔽半分，周遥没法往树林里跑，左右无处躲，眼见他们越走越近，她急得团团转，一咬牙干脆钻到车底下。
照着疯狂的村民们，鬼魔之脸，无处遁形。
周遥的眼泪开闸般涌出更多：“你说要我等你的，我没有乱跑。”
为什么非要把人逼到这幅绝境？
周遥笃定地说：“现在是我在照顾他，我很清楚他每天的心情，我陪着他他很高兴。他快醒来了，我确定。”
“我俩当初好的时候，家里人也都说不适合。”
周遥眼里蓄满了泪水，不断从眼角涌出，又不断再蓄满。她浑身抽搐着，全身的皮肤一片血红。
回身就见杀手跑来，提着个黑色的绒布袋，交给骆绎：“在大佛像脚下发现的，是你找了很久的东西。”
她呜呜哭出声，越哭越害怕。
姜鹏见状，叹气：“你身上还带着伤呢，行不行啊？”
“家人都说你个性太强，冷酷专。制，为人处世手段也厉害。说我要跟你一起啊，家里头没地位，外头也窝囊废，结果呢？”
姜鹏蹲在一旁，沉默地抽着烟。
“算是。”燕琳说，“把LAND交出来。”
太阳还未升起，天空已经大亮。红彤彤的朝霞挂在远山上。
周遥抓紧机会，立即猫着腰溜下车。
“医生说的？”夏韵问。
燕琳始料未及，立即瞄向杀手，可后者抱着淘淘跳下楼！
骆绎身上全是伤，每处都在往外冒血，眼前已是血红一片，意志却丝毫不肯松懈，撑着，迎接敌人的每一刀。
陆叙从西纳口中得知周遥没回北京，而可能被燕琳抓走时，便知大事不妙。LAND项目事关国家机密，这次不论如何也不能让燕琳逃走。那时，他紧急联系缉毒警，并向上级申请重兵支援。
骆绎，你信佛吗？
一个画面闪过，燕琳骤然醒悟，
“不可能。”
陆叙猜到是姜鹏，道：“不用担心，他很机灵，不会出事，现在应该逃出寨子了。——西纳，骆绎大概什么时候能醒？”
周教授微笑道：“你妈妈有事情要跟你谈。好好说话，别吵啊。”
周遥在暗示骆绎，那处建筑是石墙。整个寨子全是竹木结构，只有百年前修建的旧祠堂是石墙。
骆绎眼里闪过一丝急剧的痛苦，恨，又转瞬变成冷静。
周遥顺利把最后一小袋面粉安置好。正要下车，却见人群已汇集，司机朝这边跑来。
周遥耸耸肩：“不会一直啊，他很快就醒啦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他吻她的眼睛。她抽泣几下，慢慢止住眼泪。
燕琳危险地眯起了眼。当初，罗誉也正是如此回答。
黑暗中，周遥惊恐地瞪着眼睛，突然明白过来：燕琳对了骆绎下了杀心，所以兵分两路。
她放下本子，端了小脸盆去打水，回来用毛巾围住他的脖子和脑袋，认认真真给他洗脸，涂上剃须膏，用刮胡刀慢慢给他剃胡子，剃到一半，无意瞥见他愈发明显的锁骨，再度意识到他真的瘦了。
周遥一见，顿时咧嘴笑了。
骆绎眼睛也湿了，一瞬间眨去，抬头一看，木板有细微的缝隙，隐约能看见上头的光景。
还活着啊。
“小朋友，这里不会有人对你怜香惜玉。”燕琳起身走到她面前，拿脚踢了踢她鲜血淋漓的脑袋，“说不说？”
周遥蒙着眼，面无表情，一动未动。听着上头悲戚雄壮的喊声，听见刀刃再度刺穿肉体的闷响……
骆绎抬起头，眼中血红，死死盯着刀三，看着疲惫的刀三松了刀，仰面哈哈大笑……
风一吹，轻轻飘荡，有些阴森。
“不换。”骆绎冷笑，“她们有枪。淘淘一交出去，周遥就会死。淘淘也不能交给陆叙，不然燕琳无法无天。”
……
他们追上来了。
骆绎插着兜立在原地不动。
燕琳和刀三上了三楼，祠堂里死一般的寂静。
燕琳知道那“他”是谁，耸耸肩：“两年半前，我接近他就是为了罗誉。”
姜鹏和淘淘被带回，姜鹏四下寻找周遥，一行人最终掀开通往地下室的暗门。
“哦。”周遥坐好。
日光灯把病房照得一片虚白，她雪地靴上的冰渣融化成水，无声无息。
日子一天一天过，她的生活渐渐走上正轨，照顾骆绎，看望淘淘，学业也不耽误，照常上学，只不过，不住宿舍也不住家，住在医院里头，每晚陪着骆绎。
“人呢？”
越拖延危险越大。
“上了。”
“你放心，子弹擦过腹侧，没有进腹腔，不然后果不堪设想。因为打到神经末梢密集的地方，活活痛晕过去了。”
不行，不能垮啊，还得拼命撑下去。
“什么人？”司机喊。
头颅撞上石壁，哐一声闷响。周遥脑子里像塞了炸弹，剧痛之下顿时没了知觉，栽倒在地。
姜鹏骂道：“操，他们武器还多，火铳都有。但肯定不会是警察的对手，再撑一会儿，陆叙他们很快就来！”
她太疼了，疼得眼泪哗哗地流，机械一般。
那一刻，他忽然看到了自己的一生，
“我发誓，剩余的这辈子我只会干一件事——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找出来，剁碎了喂狗。”
姜鹏叹，现在的选择，对骆绎危险系数最高。
燕琳便冷笑起来：“以为你有多爱他，不过如此。”
直到现在，被他逼上绝境，燕琳依然爱他，甚至更爱。
“我知道，是罗誉的。既然不是你的，就更不必为此丧命。”
夏明真顿时冷了脸：“不可能。”
隔着一层薄薄的木板，脚底下有他拼了命也要守护的小姑娘。
周遥蒙着眼睛，面无表情地抱着自己坐在原地，光线洒着，灰尘震落在她头上，鲜血滴在她眉心。
骆绎摇晃一下，拿刀撑地，抬起头，眼神狠厉，剧痛几乎让他失去知觉。可他强撑着，嘶喊一声，再次迎刀向前。
有个声音在问，骆绎，你信佛吗？
每辆车的司机都探出头回答。
两个手下冲进来，没帮上忙，却开门送了大风，烧断的白纱黄绸满祠堂飞舞，点燃竹楼木墙。
周遥扔掉围巾，慌忙奔去病房，医生护士全围在病床旁，表情凝重，像出了大事。
周遥呆在原地，瞪着眼睛，剧烈地喘着气。
燕琳被刺了，又是一巴掌甩在她脸上。
前头的车行驶起来，一辆接一辆，头顶这辆车也启动了。
“你动她一根手指头，我就剁他整只手。”
小李意识到不对，慌道：“还有两个男人。跟骆绎一起。但不知什么时候突然不见了。”
她又慌又怕，拼命挣扎，像脱水的鱼，可头和手脚被牢牢固定。
燕琳垂下手，隐恨地深吸一口气，摁了免提，走回去把手机放在桌上。
周遥咬牙切齿，“如果是骆老板，他宁愿死，也不会把LAND交给你。两年来，他做尽一切，就是为了不让LAND落进你手里。”
“女孩？”
再后来大事爆发，燕琳抽身而退，独自在珠宝界混得风生水起，也就再也想不起骆绎那个男人。
姜鹏：“这不简单。你知道燕琳手下有多少人吗？他们都有武器。”
不久前，竹楼下，
弟兄们团团围上，拨开矮灌木去捉受伤的骆绎，却在陡然间，各个都愣住，脸色怪异。
周遥斜她一眼：“苏琳琳你别烦啊。”
骆绎点完了所有的蜡烛，瞥向燕琳：“你上去找儿子，把她留下。”
骆绎在病情稳定后被转去北京治疗，周遥却像突然来了精神和动力，天天守在医院照顾，给他擦身体，陪他说话。
小路上挤满一长串面包车。
没人回答。
燕琳不做声了。
她一点儿不沮丧，也不着急，很是自然，像一切随意，自有时令。
骆绎朝她伸手，周遥握住他的手，终于再度感受到了他手心的力量，那股陌生却熟悉的力量。
周遥手心全是汗，她小心把后窗玻璃拉开，准备扔扳手时，试探着再度微微探头，车内后视镜里，司机转过脸来，她立马缩回去，心跳如擂。
周遥弓着腰，一边抹眼泪，一边奋力拖着人，在树林里艰难走。
而骆绎——
……
西纳一时有些难受：“你小心啊。”
疼吗？好像疼了。
老婆婆，中年妇女，小姑娘，小女孩全部涌出，赶往交火地点，阻拦警方，拦在枪口前，要救下她们的儿子，丈夫，父亲，弟兄。
苏琳琳小声：“那就不算数啊。”
所谓人生，不过是——苦乐相倚，祸福相依；看透这道理，便教我免于人生迷茫与恐惧之苦。——做到如此，便不信佛也罢。
陆叙不肯松懈，在等缉毒警察的反馈。除非那头确认抓到逃亡的燕琳，不然这边绝不撤退。
刀三：“姓骆的受了伤，被那女的拖走了。”
周遥摇头：“我感觉的。”
他虚弱地摇摇头：“只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。”
陆叙的泪瞬间下坠，他过去颤抖着把她头上的黑布摘下来。
周遥盯着她，恼怒，怨恨，害怕，更不争气，不过多久，眼泪汪汪地淌了出来。
直到父母被吓坏了，流着泪把她抱在怀里摸着她的头不停地和她说话，她才渐渐回醒，渐渐，嚎啕大哭。
……
“交给陆叙了。”骆绎说，“我手中的线索，足以推断出她们的位置。”
然而，周遥终于醒来时，看见守在病床边双眼布满红血丝的父母，她呆呆看着他们，没有任何反应。
骆绎不理，走得更快。
“上了。”
特警在祠堂里找到一部分玉石，但无法确认是否为走私，且数量不多。
这些天，他瘦了一些，脸颊有些凹陷。不到两三天，下巴上又长出青青的胡茬。
西纳说，“倒是跟他一起来的那个女孩，我很担心。她自出去后一直没回。”
燕琳抽着烟，冷眼看着，仿佛在跟她较量。
他计划好了，如果他死了，敌人会追去找淘淘，不会想到周遥就在庙里，就在脚下。可他不能死，至少不能比敌人先死。他怕万一。
这就是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？周遥抵死不认。
刀三跳起来追下楼，连开数枪。
“对。燕琳不会乖乖换人，现在的选择，对周遥危险系数最低。”骆绎转身去给陆叙打电话。
夏明真面子上过不去，道：“我就是反对的。遥遥还小，我得多管她几年，说不定她长大一点，想清楚了，自己就跟他分开了。”
至于面前这个丫头，又算个什么东西？
扳手打在树枝上，猛然响动，哐当掉进地里。
燕琳心底一骇，处理了一秒，微笑：“谁？”
一开始，夏明真是真心对骆绎感激，也怕刺|激周遥，所以，瞧着女儿成天跟护工一样伺候骆绎，一遍遍给那么大一男人擦脸擦身，她虽然不舒服，却也什么都没讲。
突然，山寨里传来一声鸡叫，刀三举枪朝淘淘冲去。
骆绎把她手上的黑布带拆下来，蒙住她的眼睛，在她后脑勺系一个结。
周遥静静望着他，不说话让他分心，眼泪却不可控制，一直不停。
周遥心里狠狠一沉，已经预料到最终的结果——燕琳不会让她活着离开。来的路上，燕琳甚至没考虑蒙住她的眼睛。
医生说，还能维持呼吸，已是奇迹，他们都没见过生存意识如此之强的男人，一次次在鬼门关转圈，又一次次挣扎过来。
周遥托腮，歪脑袋：“骆老板，是不是前两年太累，又睡不安稳，所以你在补觉啊？”
燕琳微笑，拍拍周遥的脸：“把LAND交出来，让你解脱。”
随后，是淘淘凄惨的嚎哭声，很快断了，像孩子被人闷住喉咙。
姜鹏一愣。
骆绎一只手指勾住绳子，袋子一沉，骆绎心里已经有数。
林锦炎被收押，等待审判中。若不出意外，会是死刑。他说想见唐朵一面，被唐朵拒绝了。
“燕琳一定打她了。”骆绎说，手背上青筋暴起。
“等一下！”燕琳突然止住脚步。其余人全停下。
周教授抚了抚妻子的手，道：“也好。”
燕琳恼火地瞪向他：“他们俩肯定在一处，还不快去找！”
“你意思是——燕琳带着周遥来找你，陆叙带着特警去剿她老窝，来个釜底抽薪？”
“我倒觉得遥遥那性格，就得找城府深又能包容的，她要真和年龄相仿的孩子在一起，得学会长大，学会容忍男孩的不成熟和玩性，多累。”周教授说，“不如跟成熟体谅的一起，宠着疼着，爱着护着，叫她无忧无虑，一直快乐下去。”
如此往复，
燕琳走过去：“让开。”
周遥抹着眼泪，点点头。
直到渐渐发现他查丹山找吴铭，燕琳才意识到，当初短暂相处的半年里，她根本没把骆绎这个男人看清楚。
周遥抱着一堆白面粉，蹲在树丛里挪着脚步行走。人声喧闹，她悄悄靠近那队面包车，趁着众人还没聚拢，偷偷摸上车，把面粉袋塞进车后座的座位底下。
凉席上空空如也，哪里还有骆绎的身影？！
夏明真愈发不满：“我说他一句，你夸他上天。他再怎么好，都是他的事儿。他比遥遥大了多少啊，城府和阅历又太深，把她压得死死的，不合适。”
那头却传来骆绎的声音，极其冷酷：“她在哪儿？”
骆绎和周遥长久地对视着，目光深深，隐忍着。他计算着从这儿冲去周遥身边再把她抱回来躲进死角所需的时间。
燕琳一个示意，几个手下抓住周遥，把她的手摁在桌上。
终于，喧嚣渐消，车队远去。村子缓缓恢复安宁。
他低头，拿下颌蹭蹭她的额头，说：“我很想你，周遥。”
话音刚落，山顶的旧祠堂方向传来枪声，伴随着弟兄们火铳发射的炮响。
周遥不敢耽误，把窗户玻璃再拉开一点，又一次窥探镜子，司机转过头去了。周遥立即拎起扳手，用力扔进树丛。
燕琳脸上笑容僵了。刀三面无表情，再次抓起周遥的头砸到墙上。
周遥被黑布带绑着手，被刀三一扔，摔在祠堂中央。她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了。
燕琳也不管开枪会引来警察，朝天空放枪，召集祠堂外的两个手下。
周遥盯着燕琳，眼睛渐渐血红。想着罗誉单纯而腼腆的笑脸，想着骆绎疲惫而沉默的侧脸，他那一低头的眼泪。
她这辈子从未像这两天般狼狈，被耍被骗被辱，她对他恨之入骨，杀了都不能解气。
他垂下眼，再度缓缓一摇头：“不难过。”他说，“梦醒了，人就醒了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听到了。”周遥哭音，“骆老板——”
周遥跌落地面，奄奄一息，连鼻子旁地上的灰尘都没了动静，只有手指抽搐着，条件反射地抠一下地面，证明她还活着。
身后刀三一刀砍中骆绎手臂，骆绎回身，生生抓紧他刀背，手中的刀刺进刀三身侧。
……
他爱的都失去，爱他的都背叛。可他从未仇恨，从未抱怨，不怪命运捉弄，不恨世人辜负。悲喜幸祸，皆由命运。
骆绎：“你们带淘淘和周遥先走，我断后。”
天微微亮了。
“你怎么能这么对他？”周遥疼得眼泪砸下来。
可无论如何努力，他也有些撑不下去了。血越流越多，身体越来越慢，力量越来越少，意识也越来越模糊。
而周遥恍若未闻，慢慢松开那只大山羊，她因极度的疲劳而表情呆滞，只剩喘气的份儿了。
陆叙问西纳是否知道寨中窝点，西纳不知情：“骨干成员才知道，普通人一般都在祠堂集合。”
特警队拉网汇报，在村子里找了一遍，没看到可疑人物，可能都跑了，但也不排除夜色影响搜查。
这一回，不能再承受失去。
“她出去往车上塞面粉，拖住他们的逃亡速度。可都过了半个多小时，我怕她被人带走了。”
“骆绎！”燕琳开口，回声荡漾，“我把人带来了，你出来！”
她有非常严重的脑震荡，伴有支气管损伤，连医生都无法相信她在被陆叙等人强制带走前，能维持那么长时间的清醒。
陆叙见状大惊：“他怎么伤成这样？”
骆绎冷眼看一眼，继续往前。他从不指望任何人，只是下意识地把怀中的周遥抱得更紧。
“淘淘！”燕琳大喊。
长长的白纱和黄绸从天顶悬下，在微风中飘荡。周遥倒在祠堂中央，一动不能动，骆绎站在烛火旁，盯着她，余光锁着楼梯。
燕琳停下，和刀三一起看他。
姜鹏一脸疑惑。
“相信我吗？”
门口的矮荆棘上勾着一缕丝带，彩珠闪闪发光。像是谁匆忙跑过，衣服被刮掉了丝。
“逃路的人全被截了。”
……
周遥眼泪一下子止住，盯着她看，眼神冷漠，固执，带着居高临下的俯视。
周遥摇头：“不要你请的护工。骆老板不喜欢别人碰他。”
祠堂一角，窗户大开。
“你笑什么？”燕琳恨极了她的笑。
“周遥你信不信——”夏明真气极，欲说什么，周教授握住她的手。夏明真瞬间就止了，回头看丈夫，怪他：“都你宠的。”
“这样下去大家都得死。”骆绎道，他抬头一看，却突然一愣，他望见了芒果树丛上金色的尖角屋顶，在晨曦中闪着柔光。
周遥眼里还有泪，却吃吃笑了一声。
一行人刚才好不容易躲过搜查。
他收回目光，继续点架子上剩下的一排排蜡烛。
杀手道：“他们进院子了，我想办法拖一会儿，你赶紧把她安置好。”
骆绎突然毫无笑意地一笑，说：“你带淘淘走。我把周遥藏去更安全的地方。”
“你不识趣啊。”她冷笑着站起身，示意身后人。
“恨不得杀了我？”燕琳嗤笑。
“骆老板，你睡了好久。”
“给你一分钟考虑。”燕琳起身，走到一旁接电话。
然而，最后一枪没能幸免，打中了杀手腹部，她听见杀手一声惨叫。
“似乎是他的女朋友，瘦瘦的，很白，眼睛很大。”
姜鹏：“她没撤走，还在寨子里。”
燕琳摔倒在地，终于回过一丝力气，摸起地上的匕首再欲袭击。一旁重伤的杀手脸上血管暴起，拼尽全力扑上去，握紧燕琳的手和匕首，往她脖子上一抹。
安静了一两秒，手机里传来骆绎低低的声音：“周遥？”
到时警察以为她逃了，派人去追，却不想她留在这里，只等抓到骆绎后走别的路逃走。
燕琳：“谁敢！”
骆绎道：“真等陆叙介入，你就再也见不着你儿子了。因为——我绝不可能把他交给陆叙。”
可走到半路经过一家竹楼，周遥听见里头隐约翻箱倒柜的声音，夹杂着女人冷冷的低低的命令：“警察赶到之前，一定要把他找出来！——轻点儿！怕隔壁听不到吗？”
“我现在只想见到周遥。”骆绎说，“见到周遥，把她抢回来，就这么简单。”
“怎么？”
可姜鹏推倒了满架的烛台，白纱黄绸瞬间燃起，祠堂内部火苗飘舞，哪里还见得着骆绎他们的人影？
周遥拦下：“我自己去。”
特警包围了寨子，七八个小分队在寨里搜索。
……
西纳叹：“聪明。”说着就要拿小袋子。
刀三：“想通了就点头。”
“你笑什么？”燕琳话音刚落，手下惊慌跑来报告，“燕姐，寨子被包围了！特警已经进寨搜索！”
周遥含泪抿紧嘴唇，抬起右手，对准他的手掌用力一击。
……
唐朵问：“难道你要一直等着骆老板？”
周遥盯着她，眼泪慢慢滑出来，没有言语。
以骆绎的秉性，一旦回了意识，会立即惊醒去找周遥。他左想右想都不对，跑到阁楼边，推开竹门。
砰，砰，砰。
大家让开一条路，燕琳就见周遥趴在地上，怀里抱着一只大山羊。
没想今天又——
长刀刺穿了他的身体。而他手里的刀刺穿了刀三，刀三背对大门，被骆绎的刀死死钉在墙上。
下一刀，下一刀能否将对手打垮？
周遥还是摇头，把自己抱得紧紧的，半刻了，乖乖地说：“骆老板说了，让我在这儿别乱跑。我只听他的话。”
燕琳他们如果搜到西纳家，一定会发现血迹和酒精消毒水的味道。到时候——
地下室内，
她张了张口，要说什么，说不出，愣了几秒，再度张口，要说什么，还是说不出。
周遥慌了，不想显得太软弱，可眼泪无法控制地涌出来，越流越多，渐渐哭出声。
男人们奔走相告，召集人群；女人们倚在窗边，愁云惨雾。
刀三：“据说姓骆的身边跟了个女人——是个傣族——”说到这儿，刀三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，冷脸道，“妈的，就是那女的！”
“怕就开口，少受点折磨。”
“那怎么办？”
……
“他为了我差点死掉，你看不到吗？”
淘淘在祠堂三楼破烂的竹栏杆边，随时会从缺口处摔下，孩子却不知危险，冲她招手：“大姨！”
那一刻，周遥突然后悔了。
周遥回到家，还很兴奋，问：“是在国外找到了新药吗？”
周遥瘪瘪嘴。
西纳愣住：“如果被发现了怎么办？”
一秒后，司机推门下车，进树丛查看。
周遥在原地怔了一两秒，想着骆绎，条件反射就朝西纳的竹楼跑去。
燕琳和刀三去追骆绎他们。祠堂烧成一片火海，空空如也，人早已从窗子逃了。
杀手已做决定，对姜鹏说：“我留下陪骆老板对付他们俩。哥，你把这孩子还有周小姐带走。”
发动机启动，周遥闭紧眼睛捂住耳朵，头顶一阵轰隆声，热气腾腾；地上，尘土石子跟着蹦跶。
她溜进羊圈，拉了只羊出来往树林深处逃，羊不肯走。周遥拖着羊，树枝藤蔓拖出被折段压倒的痕迹。
一行人追了近二十分钟，终于瞧见人影。
冰冷的刀刃贴在她指旁，燕琳眼睛空洞如魔鬼，问：“不点头就砍了。”
陆叙带着小分队赶去寺庙，推开门一片血腥。
“好啊！”燕琳骤然大笑起来，“既然如此，咱们就来快的。”
燕琳和刀三计算着上到三楼后冲到淘淘身边所需的时间。只要他们比骆绎先抓到目标，剩下的一切交给手。枪。
西纳看一眼挂钟，蹙眉：“照理说该醒了。但或许太累，要睡到早晨。”
燕琳拾起来，渐渐眯起眼睛，那彩珠太过廉价：“不是我们寨子里的。是卖给游客的衣服上的。”
周遥拧着眉默了半秒，道：“妈妈，我和你说过，我是他女朋友。他虽然没有邀请我，但——结婚也行的。那我就不是没结婚的小姑娘了。”
“我倒好奇他看中你哪点儿。”燕琳走到她跟前，蹲下，说，“怕死就把LAND的核心研究方法交出来，我考虑放你一命。”
陆叙也来过好几次，每次见到周遥，她要么拿着水盆，要么拿着毛巾，要么拿着换洗衣服，忙忙碌碌，进进出出。
刚从电梯出来，见护士匆忙进出骆绎病房，表情严肃。
“我没偏他，我是真心瞧着这人好，照顾生病的弟弟，有情有义，是个重视家庭亲情的人；这几年忍辱负重，有魄力有毅力，也有坚持；不跟前女友同流合污，有底线有道德，也不爱财好色；保护LAND，有大义；最重要对遥遥好，豁出命了保护我们家遥遥。这样的人还不好啊。”
周遥惊慌失措，尖叫着扑上去抱住地上的人。
周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，后知后觉地害怕了，差点儿脚软站不起来。
“那你要怎么办？”
西纳把陆叙引到自家阁楼，指着昏迷的骆绎：“这个人是跟你们一起的？”
可此刻，这苦与祸，这无尽的迷茫与恐惧，是他这一生不能承受之重。
是一座寺庙，白墙金瓦，屋角的铃铛在风中摇晃。
只有淘淘，趴在草堆里睡得香香的，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。
她瘪着嘴，自己给自己呼呼，爬起来就往医院里赶。
周遥拿手背捂住眼睛，呜呜哭：“疼。”
周遥赶紧把骆绎的脸擦干净，血沿着伤口微微外渗，周遥拿纸巾摁那小口子摁了好几次，不渗血了。她这才舒了一口气，剩下的胡茬坑坑洼洼地剃完，总算了事。
骆绎拔刀迎击，刀三抽刀上前。两人斗得难解难分，骆绎身有重伤，难以发动攻击，只能勉强抵挡。
这是个陷阱！
佛堂里似乎有淡淡的楠木香，长夜过去，阳光普照大地，照着那金色的大佛，照着那白墙金顶的庙宇，照着寺庙外绵延不尽的芒果树，一片生机。
不然，怎么醒得来。
第一辆，第二辆，
姜鹏：“你疯了！他们有枪！”
她惊慌地扫视四周，这里更像一个仓库，堆满麻布袋。透过一处松开的袋口，她看见了碧绿的翡翠。这就是丹山的窝点。
燕琳等人迅速下了楼，准备去搜下一栋。
这辆车的司机上了车，关上驾驶座门，摸了烟抽起来，没有要下车的迹象。
骆绎下巴稍抬，往天上一指：“喏。”
“那疯子！”陆叙又急又气，咒骂道，“他一个人能干什么？！这么多人在想办法，他就不能好好待着？！”
可那羊太执拗，趴地上不动。周遥唯恐速度过慢，用不了二十分钟就被燕琳抓到。
周遥侧着脸，脸颊血红，问：“你是丹山？”
她仰起脑袋看他：“什么梦？”
撞石头？
祠堂里一时安静极了，只有竹楼梯上的脚步声。
“人质交换。”
“嗯！！”周遥额头上血管暴起，身体疯狂地抽动着需要氧气，可潮湿而厚重的湿纸把她捂得严严实实。
看到一半，周遥放下书，盯着骆绎看，他闭着眼睛，安静睡着。
“是啊，很久。”
周遥搂紧他的身体，不想表现得太过激动，让他也情绪波动，可眼泪却不听话地涌出来，濡湿了他的病号服。
燕琳的妹妹被绑了手脚堵了嘴巴，瑟缩在角落。杀手守在她身旁。
他又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淘淘，那孩子很配合杀手，让哭就哭，演得逼真。只是，如果周遥真的出事，姜鹏也不确定他的结果如何。
竹板破裂声！
石壁上血迹斑斑。
失而复得，来不及说任何话，只有肢体紧密相拥才能安抚心底恐慌。
“所以我会补偿。”夏明真道，“他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，但我绝不能把你贴进去。你天天守着他，就没想过如果他永远醒不来？”
周遥把自己抱成一团乖乖坐着，也没有拉头上的黑布，她听见头顶上方激烈的枪声，砰，砰，砰，打在木墙上，佛像上。
开枪一次，她抽筋一次。但没人死去。骆绎和杀手敏捷地躲避着，这边弄出动静，那边闹出声响，虚晃着他们的子弹。
“嗯？”
如果她死了，妈妈哭了，该怎么办？谁去安慰她？
时间紧迫，
刀三惨叫，竭力拔刀，刀刃猛割骆绎腰部，鲜血喷溅。
几人在原地怔愣数秒，手下惊呼：“火拼了！警察找到我们的巢了！”
经过一夜的逃亡与折磨，她已不成人形，身上全是树枝刮伤的痕迹，脑袋上血迹斑斑，头发跟血块凝结在一起。
累吗？好像累了。
周遥愣愣的，似乎是傻了。她真的没有一丝力气了。
周遥泪如雨下，恐惧，惊慌，脚蹬着地面竭力挣扎，没用。
周遥轻轻掀开他的手，抱着自己。
最后一张湿纸贴上去。
她这一辈子盛气凌人惯了，唯独在周教授面前服软。可偏偏周教授温文尔雅，工作起来又不修边幅，绝非霸道强势之人。
燕琳急速冷静：“你们两个去找村民。赶紧去！”
“罗誉，还有你。”
骆绎却低低地说：“燕琳一定打她了。”
她的身旁，黑色布袋落下，立着一尊散着柔光的翠玉佛塔。
周遥眼底的泪倒干，目光骤然间焕散，和他们较劲的身体也失了力气，只剩一下一下条件反射地抽筋。
最后一句话里的狠意让燕琳咬牙切齿。
周教授笑笑，轻叹：“你呀，就是太固执。现在翠玉佛塔找着了，真相大白，你还不肯认错。”
周遥深知大祸临头，哭喊：“不要！”
周遥也一直没醒。
燕琳停下手里的刀，看周遥一眼。周遥眼睫上全是泪，惊恐地看着她。
必要时刻，只救淘淘。
他迅速起身离去。周遥被蒙着眼，伸手轻轻抓了一下，只抓到空气。
燕琳其实清楚，他目前所做的事，身边不可能有警察。
圈中的周遥半点没意识到，她浑身都是汗，还使劲全力拉着绳索，躺在矮灌木丛中的人一寸一寸地被扯动。
周遥安静地看着他，不悲不喜。
“不可能？！”燕琳喊。他们所在的旧祠堂荒废近半个世纪，寨中少有人知晓，地图上也没有。警察怎么可能找到？
后来她杀了丹山，自己当老大，幻想和骆绎一起打天下。可她渐渐察觉，虽然他们表面上有着相同的成熟冷酷与疯狂做派，骨子里的价值观却截然不同。
燕琳瞧她这样儿，笑她窝囊，不无鄙夷地问：“怕死？”
周遥哭：“骆老板，他们打我，还抓着我的脑袋撞石头。呜——”
“你就没帮手？”
很快一个月过去，周遥状态渐好，面对迟迟不醒的骆绎，却没有半点沮丧放弃之态势。夏明真这才预感不妙了，打电话叫周遥回家，说有大事商量。
燕琳愕然起身：“怎么回事？”
“你不说，我就把你的手指一截一截砍下来，直到你开口为止。”
“听到了吗？”骆绎确认地问。
燕琳眼红如血：“畜生！”
骆绎和杀手很快被医疗队带上直升机，医生们抢救了两天两夜，勉强脱离危险，却一直没再醒来。
罗誉的死几乎毁了他的人生。她多害怕她也死去，他从此不言不语，不笑不痛，变成一具行尸走肉，流浪漂泊只为给她复仇，直至死去。
“如果她出事，我发誓，一定会毁掉你最珍爱的东西。
“畜生！”
她还是不肯接受，但周教授也听出了一丝让步，至少——虽然不允许他们再进一步，可也不会为此母女闹决裂。
灌木丛旁，一个手下举着一块撕碎的纱，报告：“燕姐，这儿！”
停下来吗？还不行。
杀手爬上二楼窗口，朝外窥探。
骆绎举起右手掌，手心面对着她。
……
一根蜡烛被点燃，刀三条件反射地举枪。
身后，枪响，炮鸣。
只不过，她自己陷了进去。
骆绎带着大伙儿朝那儿逃去。
骆绎说：“我不能把她交给你。”
他不能冒万分之一的风险。
他亦是看着她，许久了，说：“又见面了。”
陆叙知道，上头发生的一切惨烈，她都听到了。
刀三一脚踢中骆绎腹部伤口，骆绎连连后退，脸色惨白，冷汗直下。
骆绎叫姜鹏绑人时，想法很简单，一来不想孩子在交战中受伤；二来，万一那两名便衣没死，成了人质，可以跟燕琳谈判。
“对。周遥也透露了。”骆绎没有详细解释，“先让周遥离开那里，两方交火，不能让她留在那儿当人质。”
燕琳嘶吼：“把弟兄们全部叫来！”
夏明真不吭声。
周遥摇摇头，抱着自己，不动。
走了没一会儿，手下们再次找到被荆棘勾住的细细丝缎。燕琳捻起那丝儿，不禁冷笑，周遥逃跑太匆忙，什么也顾不得了。她穿傣裙只为伪装，却万万没想聪明反被聪明误，裙子最易被勾丝。
前头有人喊：“都上车了吗？”
姜鹏也溜了，只剩她妹妹绑在原地惊恐流泪。燕琳哪有心思管她，周遥被抢，淘淘被抓，她一败涂地。
燕琳关了免提，把手机放到耳边，那头没声音。燕琳躁了：“说话！”
直到最后医生发现异常，立即告诉她骆绎没有死，她这才停下，呆呆地望着虚空。
周遥：“……”
周遥短促一笑：“如果你被发现了呢？”
为誓。
正说着，手下一抖，在他脸上划了一道小口子。
周遥冲进去，把人拨开，猛地一愣。
狩猎圈形成，燕琳一挥手掌，一行人冲上去把人围住。
骆绎：“你们都有枪。子弹可比人跑得快。”
燕琳怒火冲天，强制冷静后，恢复了理智：“骆绎，你不会。”她讥笑，“你不会伤害他。这就是你和我最大的不同。”
“梦里难过么？”
“为了骆老板，更不会告诉你。”
周遥脸贴着地，眼珠缓慢地转过来看她一眼，没力气，却明显地翻了个白眼。
不信啊。
可日复一日，现实再度摆到眼前。
“在我没上三楼之前，你也不许往前走一步。”燕琳扬了扬手里的枪。
骆绎再抬头看姜鹏，问：“如果我们撑不了多久，燕琳和刀三就来追杀你们，还追上你们了，怎么办？”
周遥惨白一笑：“不是罗誉的。”
周遥四处摸，从座位底下摸出一根扳手。周遥伸出脑袋，透过座椅缝隙往前看，司机还在抽烟。不远处，男人们开始集合上车了。
还活着。
燕琳摸出一根烟来，点燃了，吸一口又吐出来。
燕琳看一眼脚下的周遥，冷声：“人我带来了，淘淘呢？”
而就在那一瞬，骆绎飞速冲向地板中央的周遥，一秒间抱住她，一个打滚滚向边缘。燕琳举枪朝楼下射击，飞扬的白纱挡住视线，砰一枪打偏。
唐朵：“……”
十二月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，一层稀薄的淡金色。周遥坐在病床边看书，看久卧的人醒来后如何复健。
刀三怒极，狂吼着砍向骆绎，骆绎抬刀迎击，腹部伤口炸裂，鲜血再一次染红衣衫。
周遥放下盆子走出去。
周遥大骇，下车已来不及，她慌忙缩去座位后藏身。
燕琳身子猛地一晃，面颊抽搐，再看周遥，又恨又怒，一巴掌甩在她脸上。
燕琳睚眦欲裂，恨得即使把她打成筛子也不能解气。
陆叙回头。
一群白大褂涌出病房，周遥关上门，抓着门把手，背对着骆绎，很久都没动静。
她像疯了一般不停地喊骆老板，喊他回来带她走，谁说话都不听，只是一直哭，哭得撕心裂肺。
地板上，墙壁上，佛身上，鲜血淋漓。
“周遥？”陆叙惊起，“她没回北京？！”
湿纸还在叠加，
夏明真刚要打断，周教授轻轻拉了她一下。
这次唐朵来看骆绎，心里内疚得很，周遥说：“林锦炎做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呀？你也是受害者。”
治疗很成功，周遥却迟迟不醒。
她倒在地上沉沉地喘着气，表情呆滞，只有眼珠清黑，隔着摇曳的烛火，一瞬不眨盯着他。
“是国家的。”周遥说。
只不过，不能再承受失去。
周遥歪头，慢慢推动着剃须刀，叮嘱：“骆老板，你要快点醒来啦，再睡下去，腹肌都没有了。”
她把他清理干净，端着水盆去倒水，刚出洗手间，看见唐朵她们在病房外踟蹰。
他忍住了泪，起身拉周遥：“走。”
周遥今天下课迟了，比平时晚。她跑得有点急，下马路牙子时踩着碎冰，一下子滑倒，屁股撞地，手也擦破，疼得她龇牙咧嘴，泪花冒出来。
燕琳心惊胆战，看向骆绎：“你够狠！”
陆叙沉默了。
周遥不言，她跪坐到骆绎身边，抚摸他冰凉的脸颊，忽然轻声问：“你不是坏人吧？”
四人迅速躲进庙里关上门，一尊金色的大佛微笑着俯视人间。
……
“他人在哪儿？！”燕琳暴吼。
还有骆绎。
深深的夜里，一切都悄无声息，只有人体在树枝间一下一下被拖动的声响。
几人急速逃亡，杀手抱着淘淘在前头，骆绎抱着周遥后边。姜鹏见骆绎头上全是冷汗，提议：“我来抱吧，你身上有伤。”
他在她耳边轻声：“别怕。”随即捧住她的脸，在她嘴唇上落下深深一吻，说，“等我。”
那天分别，她为什么没有去抱抱妈妈？
骆绎凉凉地笑出一声。
鲜血顺着刀尖低落，掉在木板，渗进缝隙，一点点凝集，滴落，滴在周遥的眉心，像鲜红的美人痣。
寨子里头一片混乱。
“周遥乖，听话嗯。”他单手捧住她的脸，深深看她，千言万语，到最后却只有一句，“在这儿别动，别乱跑。”
刀刃刚切开肌肤，手机响了。
“来不了了。”前头，杀手陡然止住脚步。他站在一处小悬崖边，俯瞰着清晨的寨子。
周遥生怕挨骂，立即遮住他的脸，回头朝外看，护士护工都没注意这儿。
林锦炎早被抓了，当初他在亚丁拨打的那个号码正是燕琳的私人号。证据面前，没法抵赖。其他线索也一一浮现，罗誉的死水落石出。
“小朋友，”燕琳诱哄，“你把LAND交出来，我也放了他，如何？你也不想他一直被我追杀，颠沛流离？”
夏明真皱眉：“我看你才固执，就因为他是罗誉的哥哥，你就偏向他。”
却没想到……
……
“我被发现，被抓的只我一个。可你被发现，我和他的下落就暴露了，两个人都得没命。”
“你听好了，如今这世上，我什么都不想要，但就这一样。你要是毁了她，我就毁了你。”
他这一生，早已看淡一切。
骆绎放下电话，眼中噬血。
隔着薄薄的烟雾，燕琳讽刺：“果然是学生，愚蠢。跟罗誉那个傻子一样。怎么就学不会你林师兄的变通？”
刀三：“她死了，就拿不到LAND！”
……
“难受么？”
燕琳：“骆绎！你出——”
骆绎关上了门。
事到如今，燕琳已无处可逃，只能先抢到儿子，再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。
周遥没反应。
他身后，杀手握紧他的腰，位于射击死角，刀三没法开枪，更担心开了枪，淘淘会从三楼掉下。
燕琳的脸再次出现在视线中，她蹲下来，抽出匕首，冰凉的刀刃拍一拍周遥的脸颊：“换个新花样？”
周遥闷在狭窄的夹缝里，大汗淋漓，暗叫不好。车上没处躲藏，过会儿再上几个人，她立马就暴露。
周遥一瘪嘴，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：“嗯？”
夏韵：“……”
回头，看见远处燕琳和刀三的身影。
她喘着气，地上尘土飞起。
骆绎把他拖到佛像后躲避，燕琳和刀三紧追而去，却被骆绎算准了子弹数——他们枪里都没了子弹。
“呵，就怕斗不过人家，反被吞了还替人数钱。”夏明真扭过身子面对着老公，严肃道，“他好不好，我不关心。他为遥遥差点丢命，我也看见了。我说了愿意补偿他，多少钱都行，但女儿不行。不管你怎么说，不适合就是不适合。”
骆绎站在不远处祭台前，点燃一支蜡烛，瞥一眼他手里的枪，又看向周遥。
周遥把骆绎的脖子搂得更紧，眼泪涌出，无声地反抗着。
又懊恼现在还不到哭的时候，还有二十分钟，她还得拼命跑，跑二十分钟。
十多个人迅速进了丛林，沿着痕迹找。燕琳担心声音太大，惊动前头逃亡的周遥两人，抬手示意众人悄声，放慢速度，切莫走错方向。
骆绎把周遥抱到地下室，放她坐到地上，黑袋子放在她身旁。
刀三奔向淘淘，脚下木板却碎裂，瞬间掉下二楼。
“嗯。”周遥搂紧他的脖子，湿润的脸颊贴着他。
下到底下，
骆绎没让警察插手周遥的解救行动，怕燕琳发现了对周遥不利，可他却让警察跑去围攻她的老窝。只怕时间都算好了，警察围在那儿，只等骆绎救到周遥了发送信号，那头就开始进攻。
燕琳骤然瞪大眼睛，张开口，鲜血涌出来。
燕琳气极反笑：“你以为这样就能救他？你往这儿跑，说明骆绎他就藏在竹楼里。我现在就派人去搜！”
他抿唇半刻，说：“我知道你在。”
西纳一愣：“我也不知道。”她立刻看门后，挂的长刀不见了。
几人很快决定，以后再也不提林锦炎。
姜鹏一愣：“啊？”
骆绎：“让她接电话。”
两个男人都如疯了的野兽，刀刃相接，浑身浴血。
周遥的眼睛瞬间就湿润了。
周遥恨恨地抿紧嘴巴，眼里浮起一层泪雾，却很快擦掉。
燕琳在一旁被这沉默弄得头皮发麻，想呵斥周遥，下一秒，骆绎说：“燕琳。”
燕琳阴狠一笑。
就在这时，手下紧张来报告：“燕姐，出事了。”
周遥骤然脊背发凉，她没走？！
“骆绎，你想怎么解决？”
她才慌忙爬进车底，司机骂骂咧咧从树丛里回来了，催促正往这边走的几个男人：“快点儿！”
于是那一刻，他松了手，让刀三的长刀刺穿了他的身体。
手下们交换眼神，没想这小姑娘骨头这么硬。
她在原地呆了一两秒，想着骆绎，条件反射就朝西纳的竹楼跑去。可才跑出一步，就止住。
燕琳和杀手倒在地上，淌着血，奄奄一息。
太阳升起的那刻，陆叙开枪打死一个夺枪的女人，闹剧终结。袭警的，撒泼的，一律被捕。老巢一举被端。
燕琳表情空白，在原地滞了一秒，陡然转头看周遥：“是不是你干的？！”
交给陆叙，淘淘至少能保证安全；而现在的骆绎，就是个疯子！
那一瞬间，仿佛，佛光普照。
他把她压制得越死，她越爱他，越恨不得亲手杀了他。
“带走！”
她捂住胸口，又警惕地贴着窗户看一眼，前边登车的人越来越多。她在最后一辆车上，没多少时间了。
“嗯。”她小鸡啄米般点头，泪流不止。
太阳出来了，阳光透过窗子照在金色的佛像上。
“哦。”她揉一揉湿润的眼睛，嘀咕，“我还以为你醒来时会最先看见我呢，不然你都以为我没听你的话，以为我跑了，我一直不在。”
“燕琳，你给我听好了。无论你对周遥做什么，我都会报复在你儿子身上。”
“这——”
“不信，你就试试。”
燕琳也悄无声息地和刀三交换眼神。烛火照亮了祠堂内部，随着两人越走越高，一切尽收眼底——骆绎只有两个帮手，分别控制淘淘和她妹妹。再无他人。
十二月下旬的一天，天气意外的冷。
西纳怔了怔，体谅却无奈地一笑：“你还不相信我吗？”
杀手眼中带血，狠狠抠着她的喉咙，和她一起摔倒在地。燕琳捂着脖子在地上抽搐，再无反抗之力。
身后，小李声音颤抖：“陆哥，他一个人……有办法。”
周遥一惊，刚才的摔倒莫非是灾祸感应？！
有次给骆绎翻身磕到他的额头，一片淤青。护士问起，周遥充愣：“啊？我昨天没给他擦身子啊，是不是血液循环不畅？”
陆叙脑子里一片空白，他茫然走进寺庙，眼前一阵虚幻，耳旁一阵轰鸣。
燕琳嘴角一抽：“她不在我这儿。”
“周遥，安全了。我送你回家。”
……
燕琳骂了她几句，叫她好生待着，等她联系。
周遥湿润的眼珠转过来。
骆绎把周遥和姜鹏送到寺庙后门，却一时不肯松手。
亚丁一遇，她真正认识到他的魅力，比当初还要疯狂地爱上了他。
“你再碰她一下。”骆绎说，挂了电话。
这恐怕只有那金色大佛的庇佑可以解释。
姜鹏问：“真交换人质？”
杀手早有准备，手里拉出一根绳子，两秒间速降到一楼。
一路走，一路不忘在荆棘上挂上“勾裂”的一缕缕丝缎。
周遥惊恐地瞪着眼睛，泪水流了一汪又一汪，却死死地不点头。
同事们惊愕，蜂拥过去。
燕琳脸色越来越冷，刀三也咬了牙，窒息的痛苦是无人可以忍受的，可——
他低声：“周遥。”
不知过了多久，意识才缓缓回笼，剧烈的疼痛再度爆炸开，无尽地震荡着。周遥眼前一片模糊的血红，什么也看不见，一动也不能动。
不久前分别，她为什么没有去亲亲他的嘴唇？
……
周遥下了课挤地铁赶去医院，出了地铁站，被冷风吹得骨头都脆了。气温已经零下，却没下雪，路上的水渍一块块凝结成冰。
骆绎低下头，下颌用力地贴紧她的额头，仿佛要和她胶在一起才安心。
她迅速把衣服上的彩珠和丝缎撕下来，撒一片在竹楼门口，正对着门灯，灯光照耀着，彩珠一闪一闪；她又撒一片在路边的灌木丛。
“好！交换。”
周遥气若游丝：“如果交给你，这不叫杀人，也不叫放火。——这叫叛国。”
几人是来看骆绎的。
横竖前者概率大，她没了辙，只能趴原地装鸵鸟。直到听到车子拐弯，她才立即滚进树丛。
“妹子。”姜鹏眼睛通红，摸她的头，“没事了，哥带你回家。听话啊。”
“怎么办？”姜鹏急了。
有人端了水盆过来，盆里泡着不透气的湿纸。
周遥骤然害怕起来，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。
燕琳惊愕，随即恼羞成怒：“骆绎人呢？！”
车子移开后，周遥却不敢乱动，怕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自己，又怕车上的人回头望。
骆绎看着她背影，低哑地唤她：“周遥。”
又过几秒，他问：“疼吗？”
燕琳悄悄给手下们使了个眼色，一行人无声潜伏，渐渐形成一个包围圈。
祠堂里渐渐烛火通明，照亮了环形的三层竹楼。
话音未落，刀三大步上前，揪住周遥的头发把她拎起来往墙上砸，如同砸一枚鸡蛋。
特种部队，直升机，军医医疗队悉数赶来。陆叙也获准在关键时刻可射杀袭警平民，所以在寨民撒泼阻碍警方时第一时间平息了暴。乱。
周遥噙着泪，乖乖地点头。
骆绎靠着墙坐在地上，唇色惨白。
夏明真没忍住：“简直胡说八道。”
这一刻，她蒙着眼，坐在地下室震荡的尘土里。
突然“砰”一声，一枚子弹打在一旁的树干上，骆绎立刻闪到树后躲藏，杀手和姜鹏也瞬间躲起。
骆绎那头沉默着，很久没做声。
骆绎：“有枪的人，跟我讨价还价？”
“直觉相信。”周遥歪着头，一瞬不眨看着骆绎的脸，有些绝望，“可我害怕万一，我的直觉出错。”
受伤的三个便衣也相继被找到，送到西纳这边治疗。小李得知周遥被带走，十分自责。
她缓了不过三秒，就强打起精神往西纳家赶。非得要回到骆绎身边，她才能放心。
周遥趴在桌边，盯着手机，眼里汪汪的全是泪。
周遥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。她被人捂住口鼻在山林里拖行，夜色太浓，她看不清方向，很快就到了这处阴暗的地下室。
燕琳把手机砸到墙上，碎裂成几块。她回头看周遥，仇恨，嫉妒，想把她碎尸万段，却只能把拳头往死里捏。
燕琳设置过特殊铃声，是她妹妹打来的。
姜鹏很快就想通，骆绎要把周遥藏在寺庙里，假使他和杀手真的死了，燕琳也会以为姜鹏淘淘和周遥先逃了，会追出去。
蒋寒去过两三次，看到周遥一心扑在骆绎身上的样子，又得知骆绎受伤的经历，满腹的话也没处可说了，最后只劝慰周遥几句就走了。
“燕姐，”手下急了，“怎么办？”
燕琳反问：“我怎么知道你那里没警察？”
两人一愣，立马明白：“是！”
“她长什么样？”
燕琳转身就走。
她夹着烟，蹲下，俯视周遥：“疼吗？”
燕琳大步走过去，众人拨开灌木丛，一看，树枝折断，植被大面积碾压，拖出一段长长的痕迹。
“疼死了。”周遥委屈地哭诉告状，“骆老板，他们打我，还抓着我的脑袋撞石头。呜——”
陆叙见状，也就放了心。
“让她接电话。”骆绎再说了一遍。
一层一层的湿纸叠加上去，周遥痛苦得无以复加。气管徒劳地收缩着，痛得像被强拧上发条。全身的血液涌到头部，要炸裂了。
“我没那么多耐心。还是你觉得警察来了，能马上来救你？小朋友，他们不会来救你的，骆绎也不会来救你。知道为什么吗？——因为大部队撤离了，大家都以为我们走了。”
姜鹏急了：“可跟着我更安全，你还有更好的办法？”
“别怕，周遥。”我不会死。
骆绎低下头，拿手撑住额头。
仿佛，骆绎知道再拼下去已无胜算，不如，趁敌人松懈转身离开时，给他最后一击。
骆绎下令：“刀三也上楼。”
每人都心怀鬼胎，沉默着，观察对手的一举一动。
刀三见状不妙：“把纸拿开！”
夏明真被这话刺|激得眉心一抖，忍道：“你一没结婚的小姑娘成天——成天给他脱衣穿衣的，像什么话！”
周遥垂眸看一眼手表，干枯的嘴角慢慢弯起。她仰头看着燕琳，片刻前空茫的眼睛里光芒一闪，她笑了。
刀刃的冷光刺进周遥眼底，周遥尖叫，被死死捂住嘴；挣扎，被紧紧控制。
周遥只流眼泪不吭声。
树枝藤蔓劈开又合拢，周遥用尽全力拖着那只不肯被偷的羊，一边拽绳子一边惊恐地抹眼泪。眼看不远处，西纳的竹楼再也看不见了。
夏明真一愣，下一秒，白了他一眼。
周遥在逼仄的车底下，看见五六双脚靠近，接二连三上车。
微弱的天光从窗外投射进来。
“每家都搜，羊圈，阁楼，一处角落也别放过。”这是刀三的声音。
姜鹏知道他不放心，道：“把妹子交给我，我保证不让她再受伤。”
那时候，那个叫骆绎的男人，得意自信，高傲不羁。短短一个月她就被他吸引。他身边从来不缺女人，以往处的也都正是她这种类型。两人一拍即合。
“行。”姜鹏同意，把刀交给两人。
“我在祠堂，一刻钟内把周遥送来。只准带一个手下。”
周遥转过身，红着眼睛慢慢走到床边，看着他：“嗯？”
燕琳不做停留，起刀便落；周遥被捂紧了嘴，拼命摇头。
“他会醒来的。”周遥执拗道，“医生说了，他的求生意志特别强，他会来找我的。”
燕琳？！
空气，没有空气。只有一道道闪电般的光。
“我跟她说我在祠堂，她并没有说，她在寨子外，不能进来。”
他轻轻一拉，周遥跌到床上，抱住了他。
又一次给他剪指甲，不小心剪深了，她看着肉疼，幸好护士姐姐没发现。
骆绎低头看周遥，她脸上全是泪。
“不行。”
深夜，寨子里一片忙碌。
她没照顾过人，做事不太熟练。
她使劲拉绳子，如拉船的纤夫，一边骂那只羊不听话，一边仰起头咬紧牙齿不出声，泪水直流。
……
走过雾蒙蒙的大院，上了竹阶，推开祠堂大门，里头光线幽暗，堂里挂满白色黄色的长绸。
地板猛震，尘土飞扬。
一秒的沉默后，电话那头传来他低低的一声笑，叫燕琳脊背发凉。
他做好了以命换命的准备。
她多害怕啊。
“能怎么办？除了信你，已经没有别的办法。走投无路了啊。”周遥轻叹，她摸了摸骆绎的嘴唇，很快站起身，头也不回，“我走了。”
“跟你从来都讲不通。”周遥也不满，站起身，“没事我先去医院了。”说完头也不回往外走。
小李一脸惊恐：“我知道那两人去哪儿了。燕琳的儿子在村里。骆绎把她儿子绑走了！”
“相信。”
姜鹏绑了人后，燕琳曾给妹妹打过电话，但因姜鹏胁迫，妹妹撒谎说不在村里，带淘淘回景洪了。
燕琳抽烟的手顿住。她抿紧嘴唇，眼中凶光毕现，是嫉妒，是仇恨，是羞辱，是终于看清她和她之间的差距。
燕琳勾起唇角，眼里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狠意：“追！”
燕琳：“那就让她死！”
周遥嘴唇一张一翕：“LAND不是我的。”
周遥缓了回来，目光呆滞，望着天花板。
周遥噙着眼泪，不吱声。
“不知道谁往车上扔了白面粉，被缉毒警察查了，还找出了人血。燕姐，咱们快走。警察马上就会发现咱们根本没离开村子！”
燕琳拔出匕首偷袭，骆绎被刀三牵制，无法回身，被一刀刺中背部。燕琳抽刀再刺，骆绎头爆青筋，掀开刀三，转头一刀砍向燕琳脖子。燕琳仰头，喉咙切开浅浅伤口，骆绎一脚猛踹她胸口，燕琳被踢飞。
“每家都搜，羊圈，阁楼，一处角落也别放过。”这是刀三的声音。
手机那头传来什么东西撞到墙上的声音，连撞三下，孩子的嚎哭声撕心裂肺。
他浑身是血，低着头，寂静地站在巨大的金色佛像旁，鲜血沿着他棱廓分明的下颌滑落。
佛祖，如果我信你，您能否庇佑我脚下的那个小姑娘，从此喜乐平安，阳光万里？
佛祖慈悲地看着脚下浴血而战的男人，
周遥不愿，却也知情势所逼，不得不分离，低下头瘪着嘴，潸然泪下。骆绎眼睛也有些红了，无声地亲了亲她的额头，什么也没说。
燕琳几乎发狂：“骆绎你敢！”
医生从陆叙处得知周遥在地下室的经历后感叹，通常严重的脑震荡会伴随短暂的逆行性遗忘，或许她会忘记在地下室发生的一切。
陆叙道：“大家不知道寨子里是这幅情况，准备不足，不怪任何人。没丢命就好。你们只有四个人，难为了。”
医生护士还跟床边站着，周遥一抹眼睛，低声说：“能不能先出去一下？”
可在他眼里，她还和当初一样——不过是个性感女人。而且是这一阶段他已不需要的性感女人。
他拿出一张湿纸贴住周遥口鼻，死死摁住。周遥呼吸困难，用力挣扎，纸巾急速起伏，很快被第二张第三张第四张第五张湿纸压下去。
几位手下上前，把周遥的手脚固定住，摁住她的头。
高老板家照片里的那处景色，居然在这个时间点出现了。
寨子里鸡叫声此起彼伏。燕琳和刀三确认祠堂附近没有警察后，留两个手下潜伏在门口，扛着周遥进了祠堂。
“呵。”骆绎轻笑，语气却冷得可怕，“燕琳，我得到过一切，也失去过一切。你说我敢不敢？——
夏明真开口：“妈妈早就请了护工照顾，你就别再去医院了。”
骆绎靠坐在床上，安静地看着她，眼皮上抬出一道深深的褶，目光笔直而柔软。
燕琳笑容凉薄，轻描淡写地说：“罗誉不听话，我让林锦炎把他推下楼了。”
刀三冷漠不言，拔脚追随燕琳而上。
燕琳他们带着整个村子的男人撤离了，她和骆绎安全了。再等不到半小时，警察就会赶来，那时什么都不用怕了。
“把我抱紧一点。”
周遥抱着脑袋，屏住呼吸。
树林里没动静。
姜鹏：“你保重。”
前头车已坐满，男人们走向后边的车。巷子里视线一览无余，唯独车身能遮蔽半分，周遥没法往树林里跑，左右无处躲，眼见他们越走越近，她急得团团转，一咬牙干脆钻到车底下。
照着疯狂的村民们，鬼魔之脸，无处遁形。
周遥的眼泪开闸般涌出更多：“你说要我等你的，我没有乱跑。”
为什么非要把人逼到这幅绝境？
周遥笃定地说：“现在是我在照顾他，我很清楚他每天的心情，我陪着他他很高兴。他快醒来了，我确定。”
“我俩当初好的时候，家里人也都说不适合。”
周遥眼里蓄满了泪水，不断从眼角涌出，又不断再蓄满。她浑身抽搐着，全身的皮肤一片血红。
回身就见杀手跑来，提着个黑色的绒布袋，交给骆绎：“在大佛像脚下发现的，是你找了很久的东西。”
她呜呜哭出声，越哭越害怕。
姜鹏见状，叹气：“你身上还带着伤呢，行不行啊？”
“家人都说你个性太强，冷酷专。制，为人处世手段也厉害。说我要跟你一起啊，家里头没地位，外头也窝囊废，结果呢？”
姜鹏蹲在一旁，沉默地抽着烟。
“算是。”燕琳说，“把LAND交出来。”
太阳还未升起，天空已经大亮。红彤彤的朝霞挂在远山上。
周遥抓紧机会，立即猫着腰溜下车。
“医生说的？”夏韵问。
燕琳始料未及，立即瞄向杀手，可后者抱着淘淘跳下楼！
骆绎身上全是伤，每处都在往外冒血，眼前已是血红一片，意志却丝毫不肯松懈，撑着，迎接敌人的每一刀。
陆叙从西纳口中得知周遥没回北京，而可能被燕琳抓走时，便知大事不妙。LAND项目事关国家机密，这次不论如何也不能让燕琳逃走。那时，他紧急联系缉毒警，并向上级申请重兵支援。
骆绎，你信佛吗？
一个画面闪过，燕琳骤然醒悟，
“不可能。”
陆叙猜到是姜鹏，道：“不用担心，他很机灵，不会出事，现在应该逃出寨子了。——西纳，骆绎大概什么时候能醒？”
周教授微笑道：“你妈妈有事情要跟你谈。好好说话，别吵啊。”
周遥在暗示骆绎，那处建筑是石墙。整个寨子全是竹木结构，只有百年前修建的旧祠堂是石墙。
骆绎眼里闪过一丝急剧的痛苦，恨，又转瞬变成冷静。
周遥顺利把最后一小袋面粉安置好。正要下车，却见人群已汇集，司机朝这边跑来。
周遥耸耸肩：“不会一直啊，他很快就醒啦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他吻她的眼睛。她抽泣几下，慢慢止住眼泪。
燕琳危险地眯起了眼。当初，罗誉也正是如此回答。
黑暗中，周遥惊恐地瞪着眼睛，突然明白过来：燕琳对了骆绎下了杀心，所以兵分两路。
她放下本子，端了小脸盆去打水，回来用毛巾围住他的脖子和脑袋，认认真真给他洗脸，涂上剃须膏，用刮胡刀慢慢给他剃胡子，剃到一半，无意瞥见他愈发明显的锁骨，再度意识到他真的瘦了。
周遥一见，顿时咧嘴笑了。
骆绎眼睛也湿了，一瞬间眨去，抬头一看，木板有细微的缝隙，隐约能看见上头的光景。
还活着啊。
“小朋友，这里不会有人对你怜香惜玉。”燕琳起身走到她面前，拿脚踢了踢她鲜血淋漓的脑袋，“说不说？”
周遥蒙着眼，面无表情，一动未动。听着上头悲戚雄壮的喊声，听见刀刃再度刺穿肉体的闷响……